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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是一些。
他掛念季蕭未的安危,但還能給他寄信欺騙他,或許目前處境不算太差。
木朝生按按酸脹的手腕,目色冷冽,心中想著如何能以最快的速度結束戰爭。
他繞過灌叢,瞧見幾個士兵正壓著兩個人從人群中出來,轉瞬便消失在視線盡頭。
白丹秋跟在後頭,見木朝生站在不遠處便停了腳,等他過來。
她道:「抓了兩個內應,直接處置了。」
木朝生「嗯」了一聲。
「一直這樣和丹福部族耗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白丹秋說,「這段是日我想了幾個方案,最好的辦法還是殺了丹福的王。」
木朝生目光流轉了一下,認認真真聽著對方說自己的計劃。
他確實不太懂其中的彎彎繞繞,白丹秋給他什麼計劃他便照做,從不會過多質疑和反駁。
「此招很險,或許會死,小槿兒,你願意麼?」
她倒也不是非得逼著木朝生去做這件極為危險的事,「還有其他的人選。」
只是都沒有木朝生這麼無所畏懼,身上挨多少劍都擋不住他前進的步子,盯緊了目標便勢必要將其徹底解決。
她還想再多說一些,卻只聽木朝生打斷道:「我可以的。」
他只說了這一句,沒有別的解釋,卻更顯得堅定。
白丹秋便沒什麼可問的了,伸手揉揉他的腦袋。
兩個人在土坡上站了一會兒,直到月色爬上胡楊枝頭,軍醫滿手血從白梨營帳中出來,衝著白丹秋搖搖頭。
木朝生知曉他的未語之言,心中沒有什麼波動,只垂垂眼眸,片刻後又抬起眼看看白丹秋。
對方的神情好像不曾變化,但木朝生還是看見那一絲隱隱藏在深處的憂傷。
白梨到底是她看著長大的,那麼嚴苛地教導他,無非便是真的將其看做自己的親生弟弟。
白梨做錯了事,她很失望,也內疚。
若是一開始將白梨帶到陽城來,沒讓他留在木意遠身邊,他大概不會助紂為虐做下那些錯事。
到現在人要死了,她會難過也是正常的。
木朝生沒跟著她進去,他感到自己似乎冷血得有些過分了,已經到這種地步,他竟然生不出任何情緒,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為其動容。
他在胡楊樹下站了一會兒,後來又坐了一會兒,關外夜間習習涼風拂過面頰,他在月色下撥弄著指上的玉戒,想著季蕭未。
然後他聽見白丹秋叫他的名字,離得太遠了,木朝生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情,只聽她說:「阿梨有話想與你說,小槿兒,你想聽嗎?」
木朝生站著沒動。
瑩白月光灑落在他的髮絲和肩頭,他高高在上站在土坡上,像是作壁上觀的無情的神靈,安安靜靜,又滿身冷氣。
片刻之後,他還是動了動腳步,走到白丹秋面前,臉上表情很冷,甚至算得上冷漠,輕聲問:「一定要原諒嗎?」
死亡真的能將那些隔閡和苦痛都帶走嗎?
否則為什麼季蕭未不懼死亡,白梨也不怕,只有他自己很怕死,只有他自己掙扎著苟活著。
若死亡是那麼好的東西,為何那麼多人都避如蛇蠍。
木朝生想,他應下白丹秋的提議,願意去刺殺丹福的王,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知道季蕭未甘願赴死時是什麼樣的心境。
或許親身經歷過一次,他便能明白對方的想法了。
「這是你自己的抉擇,」白丹秋輕聲道,「原諒與否,都是你與阿梨之間的事,我們旁人無法過問,也不能逼迫。」
她拍拍木朝生的肩,像是放手,又像是鼓勵,「進去吧。」
那夜月色明亮,木朝生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那麼清澈瑩亮的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鋪撒得滿地都是。
腳步悠悠靠近床榻,血腥氣越來越濃,白梨艱難睜開眼,瞧見木朝生站在自己身前,身形模糊。
他眯著眼,沒看自己,只轉頭看著窗外的月,微風從面頰上拂過,卷攜著帶走屋中黏膩的血腥氣。
遠處鷹鳴的那一刻,白梨忽然知曉,木朝生要走了。
他不會永遠停留在過去,他要往前走,走到舊的人所無法觸及的新的位置和生活中去,丟掉從前的身份和態度,以此來重獲新生。
他已然從烈火中浴火重生,而自己卻永遠留在了從前。
白梨唇瓣顫了顫,他與木朝生就這麼相顧無言地相處了一會兒,之後便瞧見對方抬了腳,轉身要走。
白梨指尖動了動,拽住了木朝生的衣袖。
木朝生低下頭去,大片陰影落下來,看不清他的面容和情緒,但白梨卻知曉他此時大概回事什麼模樣。
他的容貌和一顰一笑,喜怒哀樂,自己早便記得清清楚楚了。
是他自己蠢笨,分明那麼喜歡,卻要挽尊和隱藏一般,既想要對方不知曉自己的心思,又想要他注意到自己。
所以他欺負了木朝生,他給木朝生帶去了疼痛,這樣,木朝生便會記得他了。
白梨笑了笑,他覺得自己可笑,唇齒間咳出血,卻一點一點拽緊了對方的衣袖,像是不願再鬆手。
木朝生漠然看著他,髮絲在肩頭搖曳著,他不再動了,只是這麼看著對方。
白梨輕輕道:「抱歉……從前,總是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