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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菡玉蹲下身,芸香卻別過臉去不肯看她,泣道:「芸香沒臉再見郎中了。」

  菡玉道:「芸香,我不怪你……」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她,自己也是心亂如麻,便不再多說,站起身來對那兩名家丁道:「二位大哥,芸香她傷重,勞煩二位擔待著些。」說著掏出荷包來。

  那兩個家丁也心知肚明,連忙推辭:「芸香平時與我們也都有交情,只是迫於娘子的命令才對她下此重手,心裡頭都過意不去得很。郎中請放心,我們一定會把她妥當安置好的。」

  菡玉謝過,叫來小鵑把荷包遞給她:「你拿著這些錢,去請個大夫。」

  小鵑點點頭。那兩名家丁找來一塊門板把芸香抬出去,小鵑在一旁扶著。從菡玉身邊經過時,芸香突然伸手抓住了菡玉的衣袖,嘴巴動了一動。菡玉忙半蹲下身,耳朵湊到她面前。芸香道:「郎中,這次都怪我,是我自作聰明,妄想攀上高枝,做出對不起你的事。相爺並非有意,他完全是把我當成了……」

  菡玉臉色一變,握住她的手道:「好了,你別多說話,好生歇著。」

  芸香哽咽道:「郎中也許會覺得是我矯情,但我看相爺如此痛不欲生糟踐自己,的確是心有不忍。可惜我無法讓他……郎中,你連我都能寬容,不計較我犯的錯,袒護救助;相爺對郎中用情至深,郎中卻為何要這樣傷他,不肯給他活路呢?」她落下淚來,放開菡玉,便被家丁抬走了。

  菡玉呆呆地看著他們遠去,許久才挪動步子,獨自一人慢慢走回自己小院。出門的時候著急,忘了關門,風吹進房裡,把書桌上零散的紙片吹了一地。她關好門窗,只點了一盞燈,就著微弱的燈光把地上那些紙片一一撿起。

  不期然地聞到一股綿遠的荷香,她握著那張荷花箋,雖看不清上頭的字,腦中卻不由閃過那些詩句。愛身以何為,惜我華色時。中情既款款,然後克密期。褰衣躡茂草,謂君不我欺。廁此醜陋質,徙倚無所之。自傷失所欲,淚下如連絲。

  芸香說,他用情至深。她也明白,這一生也許都不會再遇到這樣對自己的人了。她在乎他麼?當然也是在乎的。她想起多年前那場懵懂不明的戀情,他永遠地離開了她,那時的悲傷甚至都沒有現在濃烈。然而一個「情」字並不就是全部。裴柔對他,難道用情就不深麼?在她之前,他對裴柔,難道就沒有情?

  縱使羅敷不曾有夫,使君,也已有婦。

  她拈著那張荷花箋,湊到燈上點著了。輕薄的箋紙極易燃,火光一閃,就將它吞沒了,又即刻暗淡下去。火苗舔到了她的手指,將殘存在她指間的那一小片頁角也燒成灰燼。而她望著空曠昏暗的屋舍,任它燒著又熄滅,並沒有知覺。

  一〇•玉卻

  大年初一,瑣事不便張羅,菡玉便在自己屋裡悶了一整天。楊昭宿醉,直到中午時方才清醒過來,又身子不爽利,頭疼惱熱。來拜年的客人都被擋在了外頭,一概不見,年初一相府里居然冷冷清清的。

  菡玉一天沒見著楊昭的面,不知他如今是何態度,心裡頭忐忑不安。弄到這等地步,她是沒法再和他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了,但又不能貿貿然地離去,總還要向他知會一聲。她收拾行裝,又拖了小半天,實在是拖不下去了,初二這天晌午,硬了頭皮去向楊昭辭行。

  剛出自己小院,就見往東邊書房去的路上堆了一堆木石鐵材,幾名家丁和外頭請來的民夫正在忙活,把路都堵住了。家丁見她要過去,幾個人一陣搬挪才勉強騰出一條走道來。

  菡玉隨口問道:「這是要做什麼呢?大興土木。」年頭上動土可是不作興的。

  一名家丁回答:「吉郎中,小的是奉裴娘子之命給這月洞門加兩個門扇而已,算不得大興土木。」

  菡玉臉色微變,一旁另一名家丁抬起胳膊肘搡了同伴一記,說:「裴娘子只是張羅人手,加門扇是相爺的意思。」

  先前那名家丁會意,連聲附和:「對對,是相爺的意思,相爺的意思。」

  菡玉勉強一笑,轉身繼續往書房那邊走。書房的門關著,她舉手敲了敲,也沒人應。身後修門的家丁揚聲道:「吉郎中是要找相爺麼?相爺這兩天都沒來書房,在裴娘子那邊呢。」

  以前他總留在書房裡,裡間有床榻,他經常在這邊留宿。每次找他都只來書房,每尋必中,腦子裡竟有了定勢,以為他必會在書房。她對那家丁致了謝,想想還是一鼓作氣把這件事了了得了。叫裴柔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還能讓她定定心。於是便改向後院裴柔居處行去。

  她名義上是寄居相府的親僚,女眷住的後院當然不能隨便出入。走到裴柔院前,正好碰上楊昌。楊昌先問她:「郎中來找相爺?」

  菡玉道:「不知現在可方便?勞煩通報一聲。」

  楊昌遲疑道:「相爺疲累,尚未起身……」

  時近中午,他居然還沒起來?這可不像他的作風。菡玉突然明了,心下說不出的滋味,強壓下來,說:「那我過些時候再來。」便要回頭。

  楊昌道:「郎中請留步。相爺差不多也該起來了,我去看一看。外頭寒冷,郎中請先到暖閣中稍候片刻。」

  菡玉點一點頭,跟著他進了廳堂旁的暖閣,坐下候著。暖閣里有地炕,燒得暖融融的,菡玉呆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熱,額上漸漸冒出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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