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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頭戰戰兢兢地回答:「郎中去花園散步……」

  十一月底,又是大晚上的,去花園散步?他轉到屋後花園中去尋找,夜色晦暗,花園裡只有亭台廊閣掛了燈盞,其餘地方都黑漆漆的。他幾乎將整個花園尋遍,才在離菡玉院子最遠的東北角聽到低緩的笛聲。

  他心中一喜,頓住腳步,分辨出那聲音就在數丈之外。隔了一片樹叢,笛音斷斷續續,低沉幽遠,如泣如訴,卻是那支「鎮魂調」。他取出自己的玉笛想和上一曲,笛子到了唇邊,想想又放下了,怕驚動了她。於是手中拿著那管玉笛,輕手輕腳地向樹叢那邊走去。

  還未看清她在哪裡,笛聲戛然而止,一團耀眼的白光突然從聲音來處向他襲來。那白光速度之快竟讓他來不及躲避,霎那便到了跟前,焰光暴漲,化作巨大的光團。眼前瞬間一片亮白,刺得他睜不開眼,什麼都看不見了,只覺得手那裡熱度急速升高,像被投進了熔爐一般。他吃痛縮手,「啪」的一聲,笛子掉在地上,白光驟然熄滅,消失於無形。他一時適應不了光線的劇變,眼前仿佛還有一團一團的銀白色光暈忽閃。

  他閉上眼緩了一陣,才慢慢恢復過來。剛睜開眼,就看到她急匆匆地跑過來,驚魂未定地喘著氣,焦急地問:「相爺,你怎麼樣?要不要緊?傷到哪裡沒有?」

  他心裡一暖,忍住右手手心裡傳來的鑽心灼痛,若無其事地說:「沒事,就是手被燙了一下。剛剛那團白光是怎麼回事?」

  她也不回答,執起他的手來查看,黑暗中看不清楚,正碰到他灼傷的手心。他痛得悶哼一聲,又立刻咬牙忍住。

  「相爺,你的手……」她小心地抬起他的右手來,四周實在太暗,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她便拉著他往旁邊有燈的長廊邊走去。

  「菡玉,我的笛子。」他拽住她,一邊蹲下身去撿掉在地上的玉笛。

  「我來。」她搶先一步撿起那笛子,誰知碧玉雕琢而成的短笛竟滾燙如烙鐵,手一觸到立刻被燙傷。她低呼出聲,急忙縮回手來,把燙痛的手指放到唇邊。還未放入口中,他突然也蹲下身來,抓過她的手去將手指含進嘴裡。

  她身子一晃,幾乎站不穩。全身的毛孔好像一下全閉合了,緊緊地屏著,身周冰冰涼的,甚至感覺不到衣料的觸碰。她屏住呼吸,用力地屏住,心口緊得仿佛絞到極限的繩索,再緊一分就要崩裂。

  然而不管她如何努力,指尖向來遲鈍的觸覺卻靈敏得仿佛緊繃的琴弦,任何一點觸碰都能帶來深遠的迴響。他口中溫暖柔軟的肌膚貼著她,那傷處不因灼燒而麻痹,反而好似脫去了堅硬的外殼,脆弱敏感得讓她直想尖叫逃跑。他的動作極盡輕柔,卻仿佛最強力的磁石,牢牢地將她吸住,直要將她整個人都吸進去,吃進去。

  去年的除夕夜也曾有人這樣將她的手指含在口中,但是那和現在完全不一樣……吉溫,和楊昭,他們倆到底還是不同的,不同的啊……

  「相爺……」她艱難地開口,聲音卻虛弱地像是告饒,「我沒事……你放……」

  他這才放了她。她取出汗巾把那滾燙的玉笛包了,兩人一同走到廊下燈亮處。他又問:「菡玉,這笛子怎麼回事?怎會突然變得這麼燙?還有剛剛那團白光,你看到了麼?」

  她含混地搖搖頭,捧著他的右手湊到燈下去看。整個手掌心幾乎全被燙壞了,通紅好似燒熟了似的。指根處和四個手指的指肚最為嚴重,皮肉都爛了,稍微一碰就能帶下一塊來。但凡是直接碰到那笛子的地方都被灼得不成樣子。「居然燙成了這樣,必須立刻看大夫才行。」

  「沒事。」

  「這還叫沒事?」她憂心如焚,拉著他往南面廳堂去,「你先去屋裡歇著,我立刻去找大夫來。」

  「別去,菡玉。」他拖著她不讓走。

  她拉不過他的力氣,氣急敗壞:「你……難道你又不想要這隻手了?」

  「我……只是不想離開這裡。」他固執地堅持。

  她氣得跺腳:「要留你自己留,我去找大夫來!」說著放開他就要走。

  他跨上一步,左手一抄攬住了她的腰,把她拉了回來,就勢摟進懷裡緊緊抱著,再不肯放開。寬大的披風將兩人都包住,圍成一方小小的天地,只有他和她,兩個人的世界。

  「你放手,我要去叫大夫!」她扯開嗓門嚷道,生怕聲音太小了會發抖。

  「不放。」

  「你!」她不知說他什麼好,又不敢去掰圈在她腰上的手,也不敢掙扎,只怕自己一用力,他的手就會被她扯下大片的皮肉來。

  「菡玉,」他埋首在她肩上,嗅著她發上頸間的馨香,那香味如夢似幻,氤氳漂浮,就像這動人的夜晚,美好得太不真實,「我只是不敢相信這都是真的,我怕我只是身處夢境,明朝醒來就什麼都沒了,一切還是原樣。這夢太美,我不願醒,不願改變夢的場景,你就讓它再停留久些,再久一些。」

  她幾乎脫口說出安撫的話來,到嘴邊又生生咽下去。既定的事實,已經定下的決心,也不會因為手上的那點燙傷而改變。

  「就算是夢,我也心滿意足了。」他貼著她的發,雙手更樓緊了些。

  「相爺不顧惜自己身體,不肯治傷,」她低著頭,伸出手來,「我卻還想要自己的手,請相爺容許我去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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