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菡玉笑問:「寫得可還中你的意?」

  「郎中!」芸香羞得滿面通紅,「我……我去收起來!」一把抓起那詩箋跑了出去。

  菡玉笑著放下筆,準備繼續寫她的奏章,卻發現桌上落下了一張空白的荷花箋。她拿起那箋紙湊到面前聞了一聞,還是那熟悉的香味,比新鮮荷花略綿遠。她翻過箋紙來,果見箋紙背面印了一朵淡雅的荷花。

  這麼多年了,沒想到還能見著這荷花箋……

  小小的孩童擅自拉開母親的抽屜,翻出母親舊日的詩箋,賣弄地念出自己認識的字,不認識的胡亂猜著念:「皮采草分,一日不見,如三月分;皮採花分,一日不見,如三秋分;皮采艾分,一日不見,如三歲分。」她大聲喊來母親,問:「娘,這個是什麼意思啊?什麼叫一日不見如三歲分?」母親苦笑道:「就是一天看不到,就好像過了三年那樣久長。」「我知道!就像娘想看見爹……」孩子突然住了嘴,眉頭皺了起來,扔掉那張詩箋,換了另一張。「我出東門方,角後……角後……田君……房……衣巾……」太多不認識的字讓她讀得磕磕絆絆,詩又太長,索性跳到最後,「自……失……淚下如連絲!這個我認識,淚下如連絲!」孩子開心地發現了一句自己能認全的,咧開了嘴,抬頭向母親炫耀,卻只見母親面頰上兩行晶亮的淚水。

  「淚下如連絲……」她喃喃地重複著這一句,欲放下的筆重又拾起,在花箋上寫下那久違的詩句。

  愛身以何為,惜我華色時。中情既款款,然後克密期。褰衣躡茂草,謂君不我欺。廁此醜陋質,徙倚無所之。自傷失所欲,淚下如連絲。

  她憤然甩開筆站起身來,抓了那張花箋正想揉作一團丟棄,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那笛聲歡快清越,如同黃鶯出谷百靈展喉,音色比她那管裂了一道紋的玉笛要明亮許多。

  是鎮魂調。她從來不知道鎮魂調也可以用這樣歡快的節奏吹出來,不僅心中忿怨煩悶一掃而空,還生出些許欣悅。

  她忍不住走到窗前,推開窗往外看去。冬季蕭條,花園中除了幾株松柏,其餘花草樹木都凋謝盡了,到處光禿禿的。隔著重重交錯的枝丫,遠遠看見一道淡青色的人影,手中執一管玉笛,面朝她這邊悠悠地吹著。

  除了他還能是誰呢?這支曲子她只告訴過他,而他也恰好有一管碧玉笛子。

  他看見她開了窗,停止吹奏,向她快步走來。剛走到窗前丈余遠處,另一邊也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探過去一看,竟是虢國夫人和幾個侍女,連忙退後。虢國夫人來得突然,窗也來不及關了,她一側身閃到窗邊,貼著牆壁。斜著從窗子裡能看到楊昭,和虢國夫人的左手。

  楊昭瞥她一眼,對虢國夫人展開笑容:「天氣如此寒冷,二姐還有興致到我家中來遊園?」

  虢國夫人卻不答話,對身邊侍女道:「你們先都退下。」

  侍女應聲退走,虢國夫人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了楊昭的手:「昭兒,剛才是你在吹笛子麼?」

  楊昭聽她叫出自己幼時小名,又抓住了他的手,臉色一變,眼光掃向屋內牆邊的菡玉。菡玉只是低著頭,貼緊了牆壁。

  虢國夫人又道:「好多年不曾見你吹笛了,乍一聽到,不禁又想起少年的時光。那時候你總能編出各種各樣的新曲子吹給我聽……剛剛那支小調也是你自己編的麼?聽著好親切呢。」

  楊昭道:「許久不練,技藝早就生疏了,又讓二姐笑話。」

  虢國夫人嗔道:「二姐二姐的,聽著多生分,這裡又沒有旁人。」她又往前一步,偎到楊昭身邊背對著窗戶,「以前你是怎麼叫我的,你都忘了麼?」

  楊昭心裡一急,視線又被虢國夫人擋住,看不見窗內的景況。虢國夫人抓著他的胳膊,柔聲道:「我要你還像以前那麼叫我,叫我玉兒。」

  屋內忽然傳來哐當一聲響動,虢國夫人一驚,回頭去看,只見身後的屋子窗戶敞開著,屋裡空無一人。她蹙起秀眉。

  楊昭趁機道:「二姐,這裡畢竟是相府,人多耳雜。」

  虢國夫人卻會錯了意,笑道:「那你去我家,我家裡沒人。」虢國夫人嫁與裴姓人家,丈夫已過世,一人寡居。

  楊昭推辭道:「今日多有不便,改日再上門拜訪。」

  虢國夫人道:「那好,我本來也準備回去了,正好聽到你的笛聲才轉過來看看。說好了可不許賴,我等著你。」

  楊昭勉強一笑,目送她款款離去。

  虢國夫人前腳剛走,菡玉便從窗後閃了出來,面色陰沉,伸手就要關窗。楊昭把胳膊往窗戶里一伸,架住窗戶不讓她關,速道:「菡玉,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不意你會和她叫一樣的名字。」

  菡玉沉著臉一語不發,使勁推窗,但拗不過他的力氣,索性一鬆手掉頭就走。楊昭推開窗,一手撐住窗台躍進房中,追上去幾步把她拉住。她掙脫不得,就任他抓著,背對著他看向別處。

  「菡玉,自從她嫁了人,我就再未與她有過來往。」

  她深吸一口氣,冷冷地開口:「相爺,你不需要向我解釋的。既然都是以前的事了,相爺如今行得正坐得直,我自然相信相爺,就當什麼都沒看到,決不會去向裴娘子搬弄是非,也不會告訴其他人知道,相爺只管放心。」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