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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夫人道:“老東西無情無義,不認我的女兒女婿,我也不拿他當丈夫,還怕他什麼責怪?外頭守衛近百,出去還有重重關卡,你一人無論如何也是逃不走的。你可挾持我殺出去。”

  喬慈立刻拒絕:“我怎可置伯母於險境?”

  丁夫人搖了搖頭,慈愛地撫摸了下喬慈的髮鬢,道:“放心吧。老東西雖早和我沒了夫妻情分,但料他也不敢當眾痛下殺手。等出了城門,你自管逃走便是。”

  見喬慈仿佛還在猶疑,又怒道:“你父親生死未卜,兗州又落入旁人之手,你若再被困死在這裡,莫非真想喬家就此絕於老東西之手?”

  喬慈雙目蘊淚,朝丁夫人下跪,叩首道:“伯母大義,受侄兒一拜!”

  丁夫人神色方緩了下去,扶他起來,從身上摸出一把暗藏的刀,遞過去道:“你挾持我,出去便是。”

  ……

  喬越聞訊,帶人趕到,見丁夫人被喬慈以刀架頸,兩人已到大門內的照壁旁了。

  數百軍士,圍住了喬慈和丁夫人。

  喬越氣急敗壞,分開士兵沖了上去,喝道:“慈兒,你想做什麼?快放下刀跟我回去!”

  “我父親如今何在?你叫他出來。等我見了他,自然跟你回去。要打要殺,由你做主!”

  喬慈盯著他,一字一字道。

  喬越一時心虛,說不出話。

  一旁張浦忙道:“公子勿衝動。快些放開夫人……”

  “我和我伯父說話,你是何物,也來插嘴?”

  喬慈叱道。

  張浦面露尬色。

  喬越定了定神,道:“壽筵那晚,你父親後來喝多了酒,回去路上跌了一跤,正摔中腦門,以致於昏迷。慈兒你放心,伯父已經請了良醫正在救治,不日便能好轉。你且放下刀,先隨我入內,我帶你去探視……”

  喬慈眼底掠過一道暗影,一語不發,轉頭挾著丁夫人繼續朝門口去。

  軍士平日本只服喬平喬慈父子,今日出了這樣一幕,雖不明所以,但心裡無不向著喬慈,何況還有丁夫人在他手上,哪裡會有人真的去攔?不過虛擺個樣子,幾乎一路放行,任由兩人到了門口。

  喬慈喝令開門。

  張浦焦急,命軍士阻攔。

  軍士被驅,漸漸又圍了上來。

  丁夫人忽停住了腳步,轉頭高聲道:“陛下,我知你在近旁!你如今是漢室天子,九五之尊,卻可還記得少年落難之時寄居我家,當時我是如何對你的?我也不敢圖陛下的回報,只是此刻我被我侄兒劫持,他必要出城,他伯父卻不肯放。他若出不去,必定對我不利。陛下一向有麟鳳芝蘭的美名,我聽聞陛下於琅琊稱帝之時,天下民眾更是起舞而歌,贊陛下為不世出的仁善之君!我知喬越聽從於你。螻蟻尚且惜命,何況人乎?懇求陛下念當日情分,救我一命,我感恩不盡!”

  丁夫人平日深居簡出,難得露面,此刻這一番話,卻字字句句,仿佛入了人心。

  軍士竟隨丁夫人的目光紛紛回眸,仿佛劉琰真的就在身後似的。

  一時,擠著數百人的喬家大門之內,不聞半點聲息。

  片刻後,劉扇從照壁後轉了出來,附到喬越耳畔,低聲吩咐了一聲。

  喬越心有不甘,卻不得不從,惡狠狠地盯了丁夫人一眼,勉強道:“放他出城!”

  第140章

  洛陽南宮,太極殿裡,魏劭面南議事。

  攻下洛陽已數日,幸遜黨羽全部剪除。

  宵禁雖還未解,但因安撫得力,加上大軍始終未入城門一步,城中的恐慌氣氛,漸漸開始消除。

  昨天開始,關閉了數日的集市也陸續重新開放。

  民眾漸漸恢復正常生活的同時,都在等著一件事:魏劭稱帝。

  不止洛陽民眾如此猜測,魏劭的一些部下,也在翹首以待。

  那些破城後投了魏劭的朝廷官員,這幾天更是不斷聯名獻言,簡書雪片似的飛來,堆滿了案頭。

  內容雖洋洋灑灑,各有千秋,但中心意思只有一個:認為魏劭實至名歸,應當面南稱尊了。

  公孫羊曾私下對魏劭說道:“那些降臣,名大臣碩老,卻先事劉通,後拜幸遜,見主公攻下洛陽,便又見風使舵。主公不可聽。此時稱帝,為時過早,並非良機。”

  竺增也諫:“樂正功早有效仿幸遜之心,我勸主公再耐心等候些時日。若不出我的所料,樂正功此次返回漢中,必暗中籌謀稱帝。待他龍袍加身,則主公以足踏洛陽之尊,再位極九五,更是名正言順。”

  此刻的太極殿內,關於他是否應當順勢稱帝的爭論,還在繼續著。

  但魏劭已神遊太虛。

  前日,他收到了來自漁陽的消息。

  小喬順利生產,替他生下了一個女兒。

  祖母起名腓腓。

  腓腓,忘憂也。

  魏劭想像女兒軟軟的小身子被自己抱在臂膀中的情景,目光不知不覺就變得溫柔了。

  唇角也微微地翹了一翹。

  將臣終於覺察到了君侯臉上的那絲神秘笑意。

  紛紛停了下來,看著他。

  魏劭回過神,對上左右一雙雙正盯著自己的眼睛,動了動肩膀,皺眉道:“幸遜雖死,但劉琰於琅琊稱帝,樂正功牢據漢中,南方尚有吳越、長沙。我不過攻下了區區一個洛陽而已,何以就能高枕無憂,面南稱帝了?此事往後不必再議!”

  眾人噤聲,隨即齊聲道:“主公英明,我等遵從。”

  議事後,魏劭留公孫羊,先問京兆、左馮翊、右扶風三地的控防情況。

  公孫羊有些莫名。

  這三地拱衛洛陽,地理重要。攻下洛陽的當夜,便立刻發兵,三日內迅速占領,將三地牢牢地控在了手上。

  都是君侯自己親點的兵將。

  也不知道他怎突然像是忘記了,留下自己就問這個。

  心裡疑惑,面上卻也沒表露,只道:“主公放心,三地都已經牢牢把控,絕不會有失。”

  魏劭點了點頭:“先生做事,我一向放心。既如此,這裡暫時也無我的事了,我便先回漁陽一趟。”

  說完,見公孫羊看著自己,便道:“也無甚要緊的事。就是前兩日收到信,女君替我生了一個女兒。”

  他神色淡淡。

  “她有些想念我了。”他輕咳了聲,又道,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公孫羊這才明白了君侯的心思。

  忍住笑,道:“恭喜主公明珠入拿!莫說女君告了思念,便是女君不說,這一場仗,打了這麼許久,如今大勝,主公也該回去看看了!主公放心去,此地有我!”

  魏劭便微笑:“有勞先生了。”

  將剩餘事情交代完,等公孫羊一走,立刻喚雷澤,點了十數人,預備動身。

  臨行之前,卻忽又想起了一件事。

  魏劭遲疑了許久,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將魏梁喚了過來。

  屏退左右,只剩魏梁一人。

  “主公喚我,有何吩咐?”

  見君侯遲遲不語,似接下來想說的話頗為難以啟齒似的,平常罕見,便又道:“主公若有事,但凡吩咐便是!”

  魏劭終於道:“我想派你,去東郡走一趟。”

  魏梁一怔。

  “我若沒記錯,這月的初七日,是東郡郡公喬平四十壽日。你代我去一趟,記著,以女君名義,給他送份壽禮過去。再傳個消息,告訴郡公,說女君已順利誕下一女,母女皆平安。”

  魏梁驚訝。

  但很快道:“遵命。”

  “之所以派你去,是因為從前你去過東郡,和喬家人相識……”魏劭解釋。

  “主公放心。我必將事情辦的妥妥噹噹,”魏梁笑道,“和喬公子鹿驪一別,也有些時候了。恰好李大將軍前幾日剛跟我提起了喬公子。此番過去,正好和他見上一面,看看他武藝今日如何了。”

  “你許久沒回去了吧?我記得去年整整一年你在并州,又打了這樣一場仗,如今才稍得以放鬆。東郡回來後,我放你假,你也回去看看嬸母吧,還有嫂夫人。”

  魏梁已有一年半沒有回過漁陽了。

  聞言喜出望外,急忙道謝。

  魏劭微笑點頭:“也無別的事了。壽禮我備好後,叫人送去你那裡。”

  ……

  次日,晨光熹微,一列戰馬十餘人,從洛陽的東城門疾馳而出,沿馳道往北,絕塵而去。

  魏劭踏上了北歸的路。

  干戈凶戰,本容不下他有太多的雲夢閒情。

  但對她的思念,和得知自己成為了人父的狂喜之情,從看到那封家書的一刻去,再也無法抑制,從這個原本有著一副鋼鐵意志的男人的心底里,溢滿了出來。

  以致於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法耽擱下去了。

  樂正功,劉琰,還有稱帝……

  這些事,也是可以暫時先緩一緩的。

  他現在必須要儘快見到她,還有他們的女兒。

  否則他要受不了了。

  一早他北上的同時,魏梁也帶一隊隨從和禮物,上了去往兗州的馳道。

  送給喬平的壽禮,也是魏劭昨夜親自精心挑選出來的。

  一對玉龍佩,一雙高足金杯,十匹織有流雲長壽、長樂明光絢麗紋樣的緙絲錦,還有兩幅名家帛畫。

  對於自己竟做出了這樣的事,即便魏梁人已經去往了兗州,魏劭剛開始的時候,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甚至羞愧。

  如同徹底背叛了父兄,他覺得自己愈發沒有膽氣踏進家廟了。

  但是,喬平當年並沒有直接參與那一場戰事。

  他是她的父親,自己女兒的外祖父。

  既然陰差陽錯,已經娶了小喬,如今她又給自己生了孩子,那麼父親和兄長的在天之靈,想必應該也是能夠體諒他的。

  何況,這應該也是祖母的意願。

  他知道祖母應該一直希望他能不必那麼糾結於過去的仇恨而不可自拔。

  他需要學著去做一個如同祖母那般,有著寬廣心性的人。

  上路後,魏劭便不斷地這樣安慰著自己。

  終於,隨著距離漁陽的路程一天天地縮短,他心底里的那個矛盾,徹底地被另一種即將就要見到她和女兒的情感所掩蓋了。

  他不再去想別的了,滿心只感到了無比的欣喜和期待。

  ……

  這天入夜,他終於行到了任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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