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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罩之下,露出一張殘缺不齊的面孔。

  正午耀目陽光當頭照she,一絲一發,無所遁形。

  丁屈駭然停住了腳步,一雙眼睛瞪作銅鈴。

  蘇娥皇忽感到面上一涼,抬頭,看到丁屈和他身後那些隨從瞬間睜的宛若銅鈴的眼睛,立刻意識到到面罩應是方才匆忙間沒有戴好,以致於奔跑中脫落,頓時心頭震顫,下意識地尖叫一聲,以袖遮面。

  “丁將軍!你莫怕!我從前不是這般的!我本花容月貌,洛陽里人人都知我玉樓夫人之名!都是魏劭害我如此!你帶我逃出去,我助你奪這天下!”

  丁屈死死地盯著她那張平日被蝶罩遮了半面的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終於恍然,她為何從不許自己和她過夜。

  猶如吞了只蒼蠅般,臉上露出了濃重的厭惡和鄙夷,轉身便奔走離去。

  蘇娥皇大驚,立刻追上去,從後一把死死拽住他的衣袖。

  “丁將軍,我生而帶了極貴命格,相士斷言,我日後必定貴不可言!你要信我——”

  “撕啦”一聲。

  丁屈拔刀,割斷了被她死死拽住的衣袖,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她近旁原本跟著的幾個親隨,也駭然盯著她的臉,慢慢地後退,相互望了一眼,忽然掉頭,各自逃命去了。

  蘇娥皇跌坐到地上,臉色慘白,十指還死死捉住丁屈割下來的一幅衣袖,不住發抖,忽然大聲道:“丁將軍留步!你當知幸遜老賊這些年間,搜刮來的財寶富可敵國!蓮花台里藏的金銀,不過是他九牛一毛!我得他寵愛,趁他醉酒,曾問出過他的另一藏寶之處!你若帶我逃出生天,我以寶藏相報!”

  丁屈遲疑了下,停住腳步,慢慢地回頭:“你此話當真?”

  蘇娥皇臉色雖還慘白,神情卻慢慢地恢復了鎮定,彎腰撿起那張脫落了的蝶罩,重新戴了回去,道:“幸遜老賊從前何等寵我,別人不知,難道你也不知?問出他區區一個藏寶之地,於我而言又有何難?你要走便走,我也不強求於你!蓮花台藏寶,今日起自歸了魏劭所有!可惜幸遜老賊搜刮來的另一個寶藏,從此將要雖我埋沒於世!”

  丁屈半信半疑,見蘇娥皇說完,轉身已走,背影傲然。

  不禁搖擺了起來。

  幸遜這些年間,搜刮天下財富,傳說分藏各處。其中一處藏寶之所蓮花台,世人皆知。

  此刻聽了蘇女之言,頓時意動。

  心道這鬼臉醜婦雖可恨可厭,竟騙自己到了如此地步,只是人都已到了這裡,既有藏寶,不如再信她一回。

  等逃了出去,若得知她騙了自己,再殺她不遲。

  貪念一起,立刻改了臉色,道:“夫人留步!隨我來!再晚,恐就逃不走了!”

  ……

  閉門守戶的洛陽民眾,在戰戰兢兢之中,熬過了漫長的一天。

  四方城門方向傳來的廝殺聲,終於稀稀落落,徹底停息。

  通往皇宮的平城大道,傳來整齊而低沉的行軍步伐之聲。

  洛陽當夜起實施宵禁,擅出戶者,格殺勿論。

  然而民眾在家中,依然還是看到城外東郊的方向,升起了一團沖天的巨大火光。

  大火熊熊,整整燃燒了一夜,火光照亮了半個洛陽東郊的夜空。

  第二天,消息傳開。

  幽州燕侯魏劭,攻下了洛陽。

  做了半年多大姜皇帝的幸遜死了。

  魏劭大軍全駐在四門之外。昨夜只派了兩千兵馬入城,控制了皇宮和太尉司空司徒三府。

  洛陽令今日一早發安民公告,稱燕侯有令,不許士兵滋擾居民。

  民眾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緊接著,另一個消息又在坊間瘋狂流傳。

  據說燕侯夫人喬女,貌美傾國傾城。

  幸遜曾放言,要將喬女奪來養於蓮花台。

  燕侯攻下洛陽後,昨夜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把火燒了蓮花台。

  昨夜照亮半個洛陽東郊夜空的火光,便是蓮花台被付之一炬的那場熊熊大火。

  第139章

  從去歲年底,魏劭與幸遜開戰之始,這場發生在黃河流域的爭霸之戰,便成了天下諸侯和各地城主關注的焦點。

  探子往來於東西南北馳道,將探聽來的最新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抵家主手裡。

  比起別人,喬平更加關注這場戰事。

  儘管他從未聽魏劭叫過自己一聲岳父,甚至到了現在,女兒嫁給他這麼久了,喬平對這個女婿的所有印象,也都還只是靠著只鱗片爪的旁人之言,慢慢拼湊所得。

  但在他的心底里,已經不知不覺地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女婿開始生出了親切之感。

  在和女兒的數次往來通信里,最近一年間,當女兒提及這個男子的時候,語氣漸漸不再像從前那樣,只是一個空泛的稱呼。

  字裡行間,不經意間,多了些糅雜著她感情的語氣。

  喬平文武雙全,除了兵事,於詩歌辭賦也頗有建樹,且又發自心底地疼愛女兒。

  心思比一般的父親要細膩的多。

  即便女兒沒有明說,但從她的字裡行間,他能感覺的到,女兒應該已經認同這個男子成為她的夫君了。

  何況如今,她還快要有孩子了。

  他自然密切關注戰局變化。

  他派出探子,每隔幾天,就會有關於戰事的最新消息傳遞到東郡。從無延誤。

  但這一趟,在他結束了巨野之戰,回到東郡後,關於戰事的最新消息,卻還是停留在半個月前收到的那一則上:因為天氣惡劣,魏劭和幸遜樂正功的北伐聯軍,繼續對峙於黃河古道一帶。他處於劣勢。

  無論是這個消息本身,還是探子遲遲不歸這件事,都讓喬平感到忐忑不安。

  他又派出了新的探子。

  焦急等著最新消息的時候,這日恰好逢喬越壽日,既為喬公賀壽,也為喬平父子凱旋接風,雙喜臨門,不但刺史府里大設筵席,也以美酒犒賞軍士。

  當晚,喬家家將部曲齊聚壽堂,席間觥籌交錯,眾人興會淋漓,筵席還沒結束,便有人陸續醉酒,被送了出去。

  滿座皆盡興,唯喬慈一人悶頭喝酒,一語不發,張浦便笑嘻嘻地搭訕:“戰事取勝,可喜可賀,又逢主公壽喜,今夜本當不醉不歸,公子卻何以悶悶不樂?”

  喬慈置若罔聞,並未加以理會。

  張浦見眾人看向自己,略覺尷尬,裝作若無其事,又笑道:“我有一好消息,擔保公子聽了,必定歡喜。”

  咳了一聲,清嗓道:“左都侯王霸為漢室重臣,家有一女,年方及笄,貌美而質蕙。左都侯聽聞公子年少英雄,有意將女兒許配……”

  壽堂里漸漸安靜了下來。只是他話音尚未落,只聽“啪”一聲,喬慈竟將手中酒樽重重頓於案面,冷笑:“你何人?我母雖仙去,父健在。我之婚姻,何時要你替我做主了?”

  壽堂里頓時鴉雀無聲。

  張浦訕訕,目光投向喬越。

  喬越微微沉臉:“慈兒無禮!怎如此說話?此乃我的意思。你也到了婚配之年,又為我喬家單傳,婚姻之事,也是時候考慮了!”

  喬平忙出言:“兄長好意,我代慈兒心領了。左都侯之女,慈兒恐怕高攀不上。左都侯的好意,兄長還是推了為好。且今夜大夥難得同聚一堂,也不宜在此商討此事。大夥自管吃酒便是!”

  喬平自然知道,就在他與興兵來犯的周群大戰巨野的時候,劉琰被一干漢室舊臣於琅琊擁戴稱帝,建號正光,以正統漢帝身份,詔天下諸侯勤王,共伐洛陽謀逆朝廷,求正本清源,光復漢室。

  當時有王霸董成、竇武鄧勛等一干人為之奔走呼號,聲振屋瓦。

  是以突然聽到王霸有意聯姻的消息,怔了一下,下意識地便出言拒絕了。

  喬越面露不以為然,還要再開口,喬慈卻忽然起身,徑直道:“伯父,我的婚事不急,日後慢慢再議也為時不晚。我只想問伯父一聲,綠眸將軍對我兗州有救助之恩。從前便不說了,此次兗州遭二次攻伐,若非綠眸將軍合力同戰,兗州今日如何,還未得知。伯父卻何以視而不見,就是不肯接納?我實在百思不解!”

  巨野一戰,綠眸將軍神威凜凜,周群也是死於他的排兵布陣,喬家家將無不心服口服,不想喬越竟不容他,眾人礙於喬越地位,不敢出聲,只是心裡,多少未免都有些不解。

  此時喬慈忽然出言,似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喬越。

  喬越依舊沉著臉,並不做聲。

  一旁張浦道:“公子怎對主公如此出言不敬?比彘從前不過喬家一逃奴,如今主公不拿他治罪,已是法外開恩,若再接納,豈非貽笑大方?”

  “我只知時勢造英雄!有這等英雄不納,反以出身論人高低,將他推開!難怪兗州淪落至此,要靠送女仰人鼻息以求自保!”喬慈冷笑。

  這話一出,氣氛頓時僵了。

  喬越臉色一變。

  “放肆!越大越目無尊長!竟為一個馬奴公然頂撞於我!”

  喬越氣的掌擊案面,厲聲喝道。

  喬平對長兄堅持不認比彘為婿一事,也是頗多無可奈何。

  只能慢慢再勸。

  知兒子剛送走比彘,心情抑鬱,這才出言頂撞喬越,也不忍多責備,只起身道:“慈兒醉酒了。先下去吧!”

  喬慈狠狠地盯了張浦一眼,從席間起身,轉身便大步出了宴堂。

  喬平道:“兄長勿怪。慈兒受過綠眸將軍救命之恩,此番兗州解難,他又多有助力,見他卻連東郡城門都未得進了,方才喝了幾盞酒,想是心裡一時不平,這才有所冒犯。回去我好好和他說。”

  喬越臉色依舊陰沉。

  眾家將見狀,知這酒筵怕是不好再吃下去了,且都也已經各自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便紛紛起身,三三兩兩,相互攙持著退了出去,各自散了不提。

  壽堂里只剩下了喬越喬平和張浦三人。

  張浦咳嗽,朝喬越暗丟了個眼色。

  喬越方終於勉強露出笑意,道:“罷了罷了,我身為長輩,難道還和慈兒一般見識?”

  喬平便道謝。

  想到兒子方才怒氣沖沖而去,有些放心不下,道:“不早了。我見兄長方才也飲了不少的酒,不若這便散了,早些各自休息。”

  喬越道:“二弟等等。你一直忙碌,你我兄弟也許久沒有似今夜這般得空坐下吃酒了。趁著這機會,兄長先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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