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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出十數步,忽然嘔出了一口鮮血,一頭栽下馬背,人竟當場暈厥了過去。

  ……

  漁陽的暮春,惠風和暢,糙長鶯飛。

  萬物欣欣向榮。

  清早,第一道朝陽照she進產房的窗戶中時,一聲清脆的嬰兒墜地呱呱哭聲中,小喬順利生產了。

  ……

  去年十一月,魏劭發兵去往黃河,不久小喬胎已養穩,便一路穩妥地回到了漁陽。

  待產的間隙,她也陸續地得知了魏劭在黃河沿岸的作戰戰況關於戰況,徐夫人從不會因為她懷著身孕而有所隱瞞。無論消息是好是壞。

  她的那個男人,既然註定不能甘於平凡,那麼身為他的妻,就要時刻做好承擔好或者壞的後果的準備。

  徐夫人雖然沒這麼對她說過,但小喬明白這一點。

  這應是這位老婦人從她半生經歷而得來的智慧。

  對此小喬也很是感激。

  因為她也想知道。

  生平第一次,和自己腹中的孩子,仿佛陪伴著魏劭,一道經歷了這場非同尋常的、漫長的戰爭。

  從一開始的不利,一步步地反轉,直到最後,終於兵指洛陽。

  攻下了洛陽,魏劭就能回來了。

  等他回來,迎接他的,就是他們已經降世的女兒。

  ……

  徐夫人從產婆手中,小心地接過用襁褓裹了起來的那個小小的柔軟身子,久久地凝視著她還緊緊閉著眼睛的小臉蛋。

  雖然剛從母親的身體裡分離而出,但她卻已經有了長長的睫毛,烏黑的胎髮,幼嫩肌膚在朝陽光里的照she下,泛出美玉的瑩潤光澤。

  “多可愛,多漂亮的孩子啊!”

  徐夫人抱著她,歡喜地輕聲道,聲音里流露出發自內心的歡愉和喜悅。

  “上古霍山,有靈獸,名曰腓腓,養之可令人去憂。這個孩子,小名便喚腓腓吧。”

  徐夫人對小喬笑道。

  第138章

  洛陽城的北谷門、西雍門、南平城門、東中東門,四方城門,已被魏劭大軍圍住。

  退守城內的幸遜殘兵,還在做著最後的困獸之鬥。

  ……

  牧野一戰勝後,魏劭聽取公孫羊等人建策,做出了乘勝追擊、徹底殲滅幸遜、一舉攻下洛陽的決定。

  幸遜領著剩餘十萬敗軍退走洛陽的途中,還在虎牢關、邙山分設了兩道防線。

  然而,一支已被打的失魂喪魄,鼓衰氣竭的敗軍之師,如何能擋得住氣吞虹蜺、軍魂昂揚的魏劭大軍?

  一路猶如摧古拉朽,勢如破竹,不過短短小半個月,幾乎沒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魏劭大軍便直驅而下,過邙山,渡洛水,對洛陽發起了最後的攻城之戰。

  ……

  北宮後殿玉堂。

  蘇媼從殿外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如何了?”

  蘇娥皇急忙迎了上去。

  入目見到蘇媼那張如喪考妣的臉孔,她的心便沉了下去。

  然而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僥倖的希望。

  “不好了!守衛說南平城門已破,魏劭軍很快就要打到皇宮了——”

  蘇娥皇臉色驀然一變:“這麼快?丁屈呢?他可來了?”

  蘇媼慌亂搖頭:“到處亂成一團,婢也沒看到丁將軍——”

  蘇娥皇一把推開蘇媼,高聲呼喚守衛的名字,一邊匆匆地往外而去,卻不提防裙擺被近旁那張黑漆朱繪妝檯側的一塊包金銅角給掛住了,清脆裂帛聲起,立於妝檯上的那面碩大的四頁紋銅鏡晃了一晃,隨即朝前傾覆,倒了下來,砸中檯面上置著的一個首飾匣。

  匣子落地。

  金玉碎裂聲里,匣里的明珠、瑪瑙、琉璃、貓眼……各色寶石散落出來,滴溜溜地滿地打轉。

  蘇娥皇咬牙,狠狠扯斷了還牢牢被掛住的裙裾,踩著滿地的寶石,朝前跑去。

  沒跑出幾步,聽到殿外傳來宮女的悽厲慘叫聲。

  她猛地停住。

  幸遜闖了進來,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他穿著龍袍,袍角卻濺滿血污。

  頭頂冕旒也歪到了一邊,隨他走路,搖搖欲墜,倒給冕旒後那張扭曲了的面容添了幾分滑稽的味道。

  他手執一柄長劍。

  劍刃之上,沾滿了血,滴滴答答,正在不住地往下滴濺。

  “汝賤人!害我至此地步!”

  幸遜咬牙切齒,朝著蘇娥皇逼了過來。

  蘇娥皇慢慢地往後退去。

  “陛下,不可——”

  蘇媼大叫,撲了上去,牢牢扯住幸遜龍袍袍角。被幸遜踢開,一劍刺死,拔劍朝蘇娥皇追來。

  蘇娥皇掉頭,在殿內奔逃。

  幸遜舞劍,繞著樑柱奮力追趕。

  他體型肥碩,方才過來,沿途已追殺了不少宮女,且這些年沉迷酒色,早不復當年武力,追逐了幾圈,被蘇娥皇借著殿中大柱,竟都躲避過去。

  幸遜氣喘吁吁,愈發暴怒。朝前頭的蘇娥皇,一把擲去寶劍。

  劍身從蘇娥皇耳畔飛過,釘入她身側的那根朱漆大柱里。

  劍身顫顫悠悠了幾下,撲落在地。

  幸遜一個大步,趕了上去,雙手掐住來不及逃脫的蘇娥皇的脖頸,咬牙切齒,用力地搖晃她的腦袋。

  “汝賤人!當初若非聽信於你,我何至於落到今日地步!你為何如此害我?”

  蘇娥皇拼命掙扎,不住地蹬腿,脖頸卻似被鐵鉗牢牢鉗住,如何還掙脫的開?

  面孔青紫,氣漸漸透不出來,雙眼翻白之時,“叮”的一聲,面上那張蝴蝶面罩被搖的脫落掉在地上,頓時露出了罩下的那張殘缺面容。

  當初劓鼻,天正值炎熱,傷口處潰爛。

  如今潰瘍雖癒合,卻留下了凹凸不平的烏紫疤面,爬在殘缺的半隻鼻樑之側。

  這張女子面孔之上,餘下眉目有何等的嬌媚動人,這平日被蝶罩遮擋下的真正面目,便有何等的詭怖。

  幸遜驚呆了。

  死死地盯著這張殘缺面容,掐住那段脖頸的雙手,力道也放鬆了。

  片刻後,忽然仿佛明白了什麼,再次暴怒,狠狠地甩了蘇娥皇一記耳光。

  “賤人!你這鬼臉定是出自魏劭之手!你恨他入骨,才以妖言蠱惑於我?”

  想到自己一世梟雄,縱橫無敵,竟被一個醜陋宛如厲鬼的婦人欺瞞至此。

  天靈蓋頂,仿佛有錘,從內一下一下地猛擊,似要脫殼而出。

  即便將她碎屍萬段,也不能泄出此刻的心頭之恨。

  怒吼一聲,雙目暴睜,正要擰斷她脖頸,忽覺頭頂劇痛,猶如體內洪流驟然衝破了天靈蓋骨似的,半身立刻僵硬,嘴角變得歪斜,那隻掐住脖頸的手,開始發抖。

  拼著全身最後的力氣,也要折斷這段滑膩脖頸的時候,忽心口一涼。

  素手多出了一柄匕首。

  鋒利的匕尖,穿破帝王冕服,透肉而入,深深地扎進了幸遜的心口。

  幸遜身軀不斷抖動,雙目依舊怒視蘇娥皇,口裡發出嗬嗬的古怪之聲。

  蘇娥皇大口大口地喘息,終於將那隻還鉗在自己脖頸上的手推開,將匕首拔出些,更深地刺入,最後攪了一圈。

  幸遜一副身軀,轟然倒地。

  蘇娥皇臉孔厲白若鬼,捂住自己的咽喉,痛苦地咳嗽了幾聲,最後從地上爬了起來,見幸遜還死死地盯著自己,死不甘心的一副醜陋模樣,冷笑道:“我本以為你也算是個人物,想你能有一番作為,這才忍辱負重伺你肥軀,不想你竟無能至此!你且安心走吧!實話告訴你,我早留了一手,將那丁屈收服的妥妥帖帖。他對我死心塌地,又早做好了城破出逃的準備。死到臨頭,你不思己過,竟妄想拉我墊背?做你的春秋大夢!”

  她沖地上幸遜那副肥軀吐了一口唾沫,方用力抽出被他死死壓住的一方裙角。

  殿外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

  方才一個被蘇娥皇派去等待丁屈的她從前的侍女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夫人!丁將軍派的人來了,叫夫人快去濯龍門等——”

  她話音未落,入目撞到了蘇娥皇那張殘缺不全的面孔,猛地睜大眼睛,宛若看到了一隻厲鬼,“啊”一聲尖叫,掉頭便往外跑去。

  蘇娥皇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臉,立刻追了上去。

  侍女聽到腳步,驚恐地轉頭,見她手裡握著那柄沾著血的匕首逼了上來,目光陰森,面容宛若厲鬼,嚇的兩腿瑟瑟發抖,再也跑不動路,膝蓋一軟,竟跌坐到了地上,哭泣求饒:“饒了我吧!我對夫人忠心耿耿!我什麼都沒看見!我保證,我什麼都不會說出去的——”

  蘇娥皇面無表情,一刀刺死了侍女,回來撿起那面方才甩脫出去的蝶罩,飛快地戴回,遮住面孔,隨即匆匆往濯龍門奔去。

  昔日紫霧漾漾、歌舞昇平貝闕珠宮,今日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恐慌里。

  宮女四下奔逃,宮衛也早趁火打劫,入目滿是狼藉。

  蘇娥皇在身邊所剩的最後幾個親隨的持護下,一口氣奔到了北宮的濯龍門。

  那裡卻空蕩蕩的,並不見預期中應在這裡等著自己的人。

  她的耳畔,隱隱仿佛聽到了魏劭士兵殺入朱雀宮門所發出的吶喊之聲了。

  她焦躁了起來,不住地在濯龍門的玉石台階上來回走動,嘴裡詛咒著,鬢邊左右雙插著的鳳頭金玉步搖,隨她急促的步履,不斷瑟瑟地震顫著。

  “不等了,自己走——”

  她咬牙,猛地停下了腳步,帶了親隨,掉頭正要往濯龍園的方向逃去,忽然身後傳來一陣雜亂腳步聲。

  回頭,赫然看到丁屈領著一隊隨從,正朝這邊匆匆趕了過來。

  蘇娥皇大喜,喚“丁將軍”,提裙裾便奔了過去。

  ……

  丁屈早知玉樓夫人之名,改投幸遜後,一場宮宴之中,終得以親見其面。

  心裡暗自比較。

  她雖遠不及魏劭之妻美貌驚人,當日鹿驪台驚鴻一瞥,直至今日,過目難忘,卻也別有一番婦人風致,且蝶罩覆面,神秘勾人。

  又聽聞她在蓮花台里最受幸遜得寵,自免不了起一番心思。

  背著幸遜,丁屈不久便成蘇娥皇的裙下之臣,死心塌地。

  今日城破,混亂中折了回來,見她果在濯龍門等著,急忙大步迎來,道:“夫人快隨我來!我知上西門還有個缺口,拼死或能殺出一條活路,我護夫人走——”

  他話音未落,看到奔跑中,蘇娥皇面上的那隻黃金蝶罩倏然脫落,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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