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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兗州信使也到了,轉了父親的一封回書。

  喬平欣喜異常,叮囑她養好身子。說喬慈正忙於在外練兵,等他回來,自己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又說家裡一切都好,不消她的記掛,叫她和女婿好好相處。

  小喬將父親的信,來回看了好幾遍。

  文字不便,父親信上雖沒明說,但從提到的阿弟忙於練兵一事,可見一直以來,父親那邊始終都沒放下從前議過的圖強之事。

  她當初勸父親圖強的最直接的目的,固然是為了避免做那處堂燕雀,日後大禍臨頭而不自知。

  如今有了魏劭那樣一番保證,小喬心防雖未曾完全消解,但比起從前,已寬坦許多。

  但即便這樣,小喬還是覺得兗州應當圖強。

  這樣的亂世里,唯兵強馬壯,遭逢侵襲,不論來者為何,自己才有轉圜的餘地。

  總勝過每次都要求助於人。

  讀到父親這樣一句許是無心的話語,讓小喬感到很是心安。

  白天睡了一下午,傍晚覺得人慡利,便起身給父親回書。

  寫完回信,因近冬日,晝漸變短,才酉時中,天便黑了,春娘入房掌燈。

  鍾媼指揮兩僕婦抬食案入內,擺在榻上,含笑叫小喬用晚飯。

  小喬問魏劭。

  之所以問,是因為最近他雖漸漸變得忙碌,但到了這辰點,一般都已回了。

  她從有孕之後,一天吃上六七頓,晚飯太早便吃不下去,是以這些天,都是等他回來兩人一起用飯的。

  今日卻還不見他的人影。

  鍾媼道:“方才男君派人傳話,說回來要遲些,請女君先自行用飯,不用等他。”

  魏劭既特意派人回來傳話,想必是有事。

  小喬便不再等,自己用了飯。怕又嘔出來,在房裡略站消食,便被春娘催著躺了下去。

  魏劭遲遲未歸。

  小喬有孕後,除了孕吐,也很愛犯困。

  日子基本過的渾渾噩噩。躺在床上,邊睡邊等魏劭,迷迷糊糊間,便睡著了。

  她醒過來的時候,耳畔靜悄悄的,也不知道是什麼辰點了。

  不用睜眼,覺到身畔多了一具火熱軀體,便知魏劭在床上。

  感到他似在觸摸自己面頰,惺忪間嬌嬌柔柔地嗯了一聲,貓兒似的伸了個懶腰,抬手攀住了他肩,軟若無骨地趴道他胸膛上,依舊閉著眼,含糊問道:“夫君幾時回的?”

  “有些時候了。”

  聽他說道。

  小喬方睜開雙眸,撐一邊臂探頭看了眼房中的鐘漏,驚覺已是下半夜的未時了。

  便轉向魏劭:“這麼晚,夫君還不睡?”

  魏劭未答。只注視著她的面龐。

  睡了一覺,面頰便燒了起來。渾然不自知卻溫香艷玉、桃夭柳媚的一種神態,勾人極了。

  極力忍住想倚玉偎香的念頭,將她抱了平放在枕上,手掌輕輕貼在她還平坦的一片小腹上,微笑問道:“小東西今日折磨的你可厲害?”

  小喬仰在枕上,搖了搖頭:“今日我都在睡覺,好了許多。”

  她和魏劭四眸相對:“可是出了什麼事?夫君回來這麼晚?”

  而且,總覺得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和平常有些不同。

  “蠻蠻,接下來一些時日,我沒法再陪著你和咱們的小東西了。”魏劭凝視著她,道。

  小喬一怔。下意識地要問怎麼了,話到嘴邊便改了。

  “又要打仗了嗎?”她輕聲道。

  “幸遜篡位稱帝。集結兵馬,號稱五十萬,預備北上過黃河,伐我。”

  魏劭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靜。

  但小喬卻在他幽深的眸底目光里,覺察到了一絲興奮的光芒。

  小喬呆住。

  她知道魏劭和幸遜之間,會有一場決戰。

  這將會是一場風雲變色、喑嗚叱吒、決定了天下大勢走向的大戰。

  贏了的一方,毫無疑問,通往問鼎天下方向的征途將勢如破竹,無人可擋。

  如她夢到的前世那般。

  她自然也知道戰果。

  但和她夢中前世不同的是,幸遜稱帝和他稱帝洛陽後發起的這場與魏劭爭奪天下之鑰的大戰,竟來的這麼早。

  在她沒想到的這個當下,提前了數年,突如其來地就降臨了。

  ……

  信都成為了魏劭狙擊迎戰的臨時戰前軍事指揮部。

  這座城池上空的氣氛,一下變得緊張了。

  幾天之後,民眾終於也留意到了仿佛源源不絕的從四方趕赴到了這裡的披甲執銳、神色肅穆的將軍們。

  他們開始忐忑議論,一場新的戰爭,是否又要到來了。

  民眾們猜想的並沒有錯。

  李典、李崇、張儉,魏梁……

  魏劭麾下那些身經百戰的將軍們,於數日之內,獲悉消息,在做好後防留守準備後,從幽州、并州等地應召,陸續火速奔赴到了信都。

  大軍開始陸續南下,陳兵黃河北岸。

  信都的四方城門,從早到晚,即便深更半夜,也不時有流星快馬如同閃電似的馳騁出入,遞送各種訊報和消息。

  信宮前堂的議事大堂里,燈火往往深夜不滅,乃至通宵達旦。

  魏劭和他的謀士、將軍、輜重、糧糙官們,在那裡議定對策,商討方略。

  對於這場大戰,他們早已經有過準備。

  是以雖然氣氛緊張,但一切都進行的有條不紊。

  只是魏劭一下就變得忙碌異常。

  白天小喬不可能再看到他。

  晚上他也總是回的很晚。

  有時凌晨,睡下去沒片刻,也會被突然傳來的一個關於黃河前線的新的消息給叫走。

  半個月後,十一月底的這一天,魏劭最後定下了應戰之策。

  以黃河北的黎陽渡為大戰本營,建寨扎柵,高唐、范津兩地,建犄角之勢,西南兩百里外的黃池為糧糙庫,構防線嚴陣以待,狙擊幸遜大軍於黃河北岸,決一大戰。

  三天後,他將離開信都,率大軍發往黎陽。

  也是在同一天,小喬收到了來自徐夫人的一封信。

  徐夫人的信很簡單,只有一句話。

  她說:代祖母為劭兒送戰。

  第133章

  魏劭今兵馬四十萬。

  北方由西向東,漫長數千公里的邊境防線之上,軍鎮林立,布了他將近十萬的兵馬。

  漢室軍閥割據,戰亂不斷,但隔著桑乾河與漢人南北對望的異族匈奴人,卻進入了這百年以來最為強盛的一個黃金時代。

  大單于伊邪莫如今雖然老了,幾個兒子相互競逐,暗流涌動,甚至,魏家鐵騎的馬蹄也曾一度踐踏過王庭的糙原,但是魏劭心裡卻十分清楚,這個和自己祖父同時代而崛起的北方異族大單于,是他生平所遇過的屈指可數的傑出軍事統帥之一。

  在這個大單于統治的幾十年間,匈奴人口大量增長,騎兵也從魏劭祖父時代的不足十萬,擴展到了如今的號稱三十萬。

  要知道戰馬珍貴。

  從某種程度來說,一匹戰馬的價值,遠遠高於一個士兵。

  在南下之勢受到魏家遏制的這十年間,匈奴在這個大單于的統領下,往西占了東胡、濊貊、肅慎、樓蘭等十餘個政權,控大片西域之地,向北征服屈she、鬲昆、薪犁等同為引弓之民的國度。

  即便強如今日的魏劭,也不得不承認,匈奴的這個行將老去的大單于,絕對不是自己所能夠輕視的敵人。

  他從旁人手裡奪來的涼州可以丟,并州可以丟,冀州也可以丟。

  但幽州,絕對不能有失。

  他留下的這部分兵馬,是保護北方邊境的另一道長城,更是他幽州後方基業的保證。

  前方無論發生什麼,也絕不能調用。

  明日卯正,祭旗過後,他將統領他能夠調集的三十萬兵馬南下,與先鋒兵力一道,狙幸遜五十萬大軍於黃河北岸,決一生死大戰。

  魏劭心裡十分清楚,這將不是一場容易的戰爭。

  幸遜剛愎自大,但實力卻不容小覷,又挾去歲擊敗袁赭的氣勢,此番北上,必定氣勢洶洶。

  但他絲毫不覺畏懼。

  相反,從得知幸遜稱帝,欲發兵北上征討自己的那一刻起,他身體血管里的血液便加速流動,乃至熱血沸騰。

  他感到了因戰爭而帶來的一種可謂空前的興奮。

  和他過去多年以來所經歷過的那些大小戰事不同。

  此次是他首次與中原最強大對手之一之間的首場對決。

  驚變風雲,開闔叱吒。堯舜功業,巍巍蕩蕩。九州大勢,就此將開始新的一頁篇章。

  綱目已部署完畢,只等明早祭旗開拔。

  公孫羊衛權等人,此刻還在議事堂里,最後緊張地核對著糧糙監運、口令啟節等看似瑣碎,實則不容有失的諸多繁雜細節。

  天將將黑,魏劭便回了。

  出兵在即,他這些日被戰事幾乎占滿的興奮的腦袋裡,浮出正為自己懷著孩子的那個小女人。心裡慢慢地湧出一種濃重的憐惜和不舍。

  他入了she陽居,抬眼看到窗里透出的那片昏黃燈火,腳步停了一下。

  這半個月來,不管他回來的有多晚,這面窗里的燈火,總是一直替他亮著。

  他邁步,加快腳步到了階下,示意看到自己要迎上來的值守僕婦噤聲,幾步跨上了台階,到門前輕輕推開虛掩的門。

  躡手躡足轉過屏風,看到她並沒躺在床上。

  背對著他,坐於妝檯之前。台面擱著一隻開啟了的信筒。

  她正低頭,似在讀信。

  聽到他進來的腳步聲,她便放下了信,折起來,順手壓在梳妝匣下。

  魏劭到她身後,跪坐,從後抱住她的腰腹,手掌貼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問道:“誰發來的信?”

  小喬回過臉,對上他的目光,微笑道:“靈璧我阿姐寫來。方才賈將軍送來的。”

  魏劭目光微微一動。

  只哦了一聲。

  並沒問什麼。

  數日前楊信來函,稱布伏的探子報來消息,劉琰再次去往靈壁,應是拜訪比彘。

  結果如何,暫不知曉,只遠遠看到比彘親將劉琰送出靈壁。

  能夠三次登門拜訪,足見誠心。

  能不被打動,想必也是難的。

  “蠻蠻今天累嗎?”

  他的臉湊了過去,深深地聞了一口她發間的幽香,鼻樑蹭逗著她柔軟的玉白耳垂,柔聲地問。

  小喬看了他一眼。

  劉琰忽然橫空出世般地加入了徐州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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