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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知道,這一輩子,她再也不會遭遇那樣的悲慘命運了,但小喬的心裡,依舊還是堵的發慌,慶幸自己在去年最後那幾個月里,做出了那樣的正確決定。

  她現在只是很想大喬,非常想知道她在哪裡,她和她的情人比彘,過得又如何了。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起來有些熟悉。

  似乎……

  是魏劭?

  現在已經很遲了。他也沒派人來取他的東西。或者是他用不著,或者,是他親自來取?

  小喬有些疑惑,還豎著耳朵聽外頭動靜時,門仿佛被人推了推,但因為她反閂,所以推不開。

  “女君!君侯到了!”

  春娘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喬心咯噔一跳。

  果然是他!

  “來了!”

  她應了一聲,飛快從床上坐了起來,扯了件衣裳罩在身上,匆忙掩好衣襟,系了腰帶,下地過去打開了門。

  果然,魏劭站在門外。

  “君侯歇在這裡。”

  春娘匆忙進來,面上帶著微微歡喜的神情,低聲對小喬道。

  這實在有些意外。小喬錯愕著時,魏劭面帶倦色,抬腳已經跨了進來,徑直往浴房裡去,道:“把我衣物拿進來——”

  他走了兩步,忽然瞥到被收拾出來整整齊齊地摺疊起來放在案上的自己的衣物和余些日常用具,停下了腳步,慢慢轉過頭,看向小喬。

  小喬頓時一臉黑線。急忙走過去擋在了前頭,用儘量若無其事的語氣解釋道:“僕婦說這裡久未居人,我怕生霉長蟲,白天各處驅了下蟲,當時將你衣物等暫時取出放置在旁,方才忘了放回去……”

  魏劭一直盯著她。

  她不禁微微氣短,聲音也越來越低。解釋完了,見他撇了撇嘴角,又露出那個她有點熟悉的表情。

  “放回去吧,往後我都住這裡!”

  魏劭說完,扭頭朝浴房走去。

  第21章 月夜

  魏劭身上披了件白色單衣,襟口略敞,右衽松垮掩至腰間,也沒系帶,飄飄灑灑地從浴房裡出來。西屋這邊從前就服侍他沐浴之事的幾個僕婦手腳麻利地收拾完,躬身退出去。春娘望了小喬一眼,跟著也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房裡剩下了他兩個人。

  他那些東西,剛才都已歸置回了原位。其中有個尺長的扁平紅木匣,以暗鎖扣住,原本擱在置物架的最上一層,這會兒也照原樣擺了回去。

  魏劭原本上了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翻身下榻,徑直走到那個靠牆的置物架前,拿下匣子,背對著小喬,仿佛撥弄了下暗鎖,忽然回頭問:“這匣子,你可打開過?”

  小喬立刻搖頭:“未曾。這房裡所有你的一應器具,我半點也不曾碰,下人起先收拾時,也只照我吩咐,將東西暫時擱在了一起。怎敢擅自開啟?”

  魏劭將蓋子蓋上放回原位,轉身道:“往後我的東西,不要隨意動。”聲音冷冷的。

  小喬點頭:“不消你說,我也知道的。今日確實是我一時疏忽了。往後不會再動。”

  魏劭不置可否的樣子,走回到床邊,躺了下去。

  小喬還站在床前,見他上了床閉上眼睛仿佛預備睡覺了,心裡不禁有點犯難。

  魏劭一回到魏家,居然就一反常態地和自己同居一室了,實在令她意外。她自然不會認為是他突然大發慈悲地要顧及自己的顏面了,更不可能是對自己動什麼心思。雖然原因有點叫她費解,但她猜測,應該是和傍晚時與他母親朱夫人的會面有關。

  這些可以日後慢慢研究,問題是此刻。

  此刻她該睡哪?

  她揣測,這男人應該不願意自己和他同床的。

  就她自己來說,兩人同床,即便什麼也不干,心裡其實多少也是帶了點彆扭的……

  “還站著幹什麼?”

  魏劭忽然說道。

  小喬一怔。看了他一眼。

  他雙目依舊闔著。

  他這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

  小喬爬上了床。輕手輕腳地。她慢慢躺了下去,小心儘量不去碰到他。

  他沒再說說了,眼睛一直閉著,仿佛睡了過去。

  片刻之後,小喬原本有點繃的身體,慢慢地也開始放鬆。就在這時,魏劭倏地睜開了眼睛,一個翻身下床,一把抓起擱在案上的他的一柄長劍,朝著門的方向就快步走去。

  小喬略微吃驚,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一邊胳膊撐著肩膀半坐了起來,還沒回神兒,見他一把拽開了門,劍已出鞘,劍尖正對著門外那個俯在門fèng邊全力偷聽著的僕婦。

  這僕婦姓王,侍女喚她王媼,正是負責伺候西屋這邊沐湯之事的那個管事。

  王媼一邊耳朵使勁湊在門上,聽的正費力,忽然覺察情況仿佛不對,正要溜走,不想門突然開了,眼前一晃,唰的一下,雪亮劍尖就指到了自己鼻尖,抬眼見一個人影籠罩下來,魏劭現身在了門內,衣襟半開,兩道目光卻陰沉無比地盯著自己,打了個哆嗦,兩腿一軟,噗通便跪了下去,不住磕頭地求饒。

  “男君饒命!男君饒命!婢也是無奈……夫人下令,婢不敢不從……”

  魏劭眯了眯眼,往側旁讓了一讓。

  “睜大狗眼,看個清楚沒?”

  王媼哪裡還敢看,只不住地磕頭哀求。

  “叫你看,你就看!”

  王媼戰戰兢兢,終於勉強抬起頭,飛快朝里瞥了一眼。

  房裡燈影昏昏,螺屏暖翠,隔著垂幔數重,隱隱可見床上半坐著的一個朦朧身影,小喬長發垂腰,身影倩倩,情狀極其香旎誘人。

  王媼不敢再看了,閉上了眼睛。

  “可看清了?”

  耳邊響起魏劭陰森森的聲音。

  “看……看清了……”

  魏劭驀地揮劍,在王媼驚天動地的慘叫聲中,一側門框被劈斷。

  王媼本以為劍是劈向自己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最後發現自己沒事,慢慢睜開眼睛,人已經抖的成了個篩子。

  “滾。”

  魏劭收了劍,嘴裡蹦出一個字。

  王媼如逢大赦,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了。

  魏劭“砰”的關上了已經閉合不嚴的門,走了回來。

  小喬屏住呼吸望著他。見他面上陰霾沉沉,到了床前,把劍扔在案面,撩開帳子便重新躺了回去。

  他很快就閉上了眼睛,片刻後,面上怒氣仿佛漸漸消去了,神色終於恢復了平靜。

  燭火透過帳子,給他側臉的輪廓線條蒙上了層近乎柔和的光。

  忽然,他再次睜開了眼睛,對上了小喬的視線。

  “看夠了沒?”

  他問。聲音很平,帶了點冷淡。眉宇間卻帶了絲掩飾不住的倦色。

  小喬急忙閉上眼睛。

  燭台上的燭火終於燃盡,光線暗了下去。

  月光從窗前浸入,帳幔里也變得朦朦朧朧。

  魏劭呼吸均勻。睡著了。

  小喬再次睜開了眼睛,目光越過枕畔的男子,望著帳外窗前的那片白色月光。

  今夜月光很好。

  ……

  相同的一片月光,此刻也照在了千里之外,淮南靈璧山腳下的一個小山村里。

  深夜了,月光下的這個不過散居了十來戶以樵獵為生的人家的山村靜悄悄的,村民早已如夢。遠處偶爾傳來的一兩聲夜梟鳴叫,更添了這春夜的靜謐。

  村尾,一條淙淙流動的山澗旁的空地上,大喬和比彘在這裡的新家,就快要完成了。

  他們是在半個月前,經過這裡的。說起來也是緣分。那天原本要繼續南下,道上恰好遇到幾個盜賊正在劫奪王老漢祖孫倆用皮毛從縣裡集市上換來的糧和鹽,比彘將幾個盜賊揍趴在了地上,盜賊四下逃竄而去。王老漢受了些傷,孫子才十幾歲,兒子早幾年被徐州刺史薛泰強征去當兵,沒幾個月就死了,如今家裡沒別人,只祖孫倆相依為命,比彘和大喬便送他二人回家,王老漢感激,閒談間聽說他二人是小夫妻,因老家鬧了兵災,日子過不下去了,無奈想逃往南方落腳。老漢深感兵荒馬亂之苦,邀他二人在在自家邊上落腳住下。

  這小山村隱在深山,周圍山清水秀,平日少有外人進來,倒是隱居的好地方。大喬心動,比彘隨她,於是落腳了下來,在這裡選了地址,開始搭建茅廬。比彘砍伐樹木,大喬學來搓麻結繩,兩人齊心協力,大半個月後,終於造出了這座能為二人遮風擋雨的廬舍。

  比彘從早上天不亮起,一直幹活到了現在。他已經鋪好了房頂,就剩邊上最後一塊兒了。

  大喬坐在用籬笆圍出來的簡陋小院裡的一塊石頭上,望著月光下那個還在房頂上忙忙碌碌的男人,雖然自己也有些腰酸背痛,心裡卻十分歡喜。

  他們的房子就快造好了。雖然只是兩間茅舍,但能為他們遮風擋雨,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有了房子,他們就能落腳下來,再也不用四處飄零。等以後,日子安穩下來後,她還想再讓比彘搭個雞窩,養上幾隻小雞,自己種上一片菜地……

  “你累了嗎?剩下的明天再做吧!”

  大喬有些心疼他,朝他喊了一聲。

  比彘讓她先去睡覺,說自己很快就好。

  大喬不肯,繼續等他。

  比彘加快了動作,終於鋪好最後一塊茅棚頂,確定牢固不會漏雨了,從房頂上一躍而下,身姿矯健而利落。

  他幹了一天的活,身上都是汗。放下手裡的砍刀,在門前的山澗旁涉水而下。

  水面沒過了他的腰線。月光照在他肌肉虬結的後背之上,濕淋淋的,帶了反光,愈發襯的他猿背蜂腰,背影看起來,就像山峰一樣的堅實,充滿了穩重的力量。

  比彘真的非常能幹。什麼都會。打架、開路、砍樹、造房子,甚至還會做飯洗衣服。

  他做的飯,比她做的要好吃的多。

  這讓大喬感到有些羞愧。她決心自己一定也要儘快學好這些事情,免得又像今天,再讓幹了一天活的他他吃煮的半生不熟的夾生粟飯。

  虧的他還吃的狼吞虎咽,稱讚她做的很好吃。

  隔著籬笆牆,大喬望著溪澗里他的背影,臉忽然有些熱了。

  比彘沖完了涼回來,已經是下半夜了。兩人進屋休息睡覺。

  他們直到現在,還是分開睡的。大喬睡裡屋那張比彘前幾天給她打的床上,自己睡在外屋的糙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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