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蕭山懶得跟這婆子掰扯祖母的那些個心機,只單刀直入地問:“我只問你一樣,堯二少將玉珠帶回府里的情形是怎麼樣的?”

  柳媽當時雖然也被一併帶回了行館,可是由於當時她被侍衛申斥,又因為自己年事已高,形貌不夠整齊,被那個主掌行館事務的錦書嫌棄,只言說這等老婦滿臉褶皺,通身土氣會玷污了人眼,仔細衝撞了二少。所以入行館後,柳媽未得近身伺候六姑娘,只被帶到了門房那裡候著。

  至於那行館裡是何等情形,她上哪裡知道?可是柳媽又一琢磨,出了這樣的枝節也好,大少爺就算再痴迷著六姑娘,現在也該清醒一些了。於是便大著膽子道:“大少爺,您問我這話,婆子我可回答不上來,總歸是男女關上了房門的私隱,內里的細節,恐怕只有那位二少和六姑娘才知。我這外人如何知道?”

  蕭山如何聽不出柳媽話里的映she之意?當下憋悶了一天的火氣,可算是找到宣洩之口,只抬起一腳朝著還要再言的柳媽踹了過去,只踹得婆子腳跟踉蹌,哎呦一聲便坐到了地上。

  蕭山在僕人的眼裡一向是寡言而有禮,下人們做錯了事情,也不過是申斥幾句罷了,打罵僕役這樣的事情是從來沒有過的。

  可是這一遭卻是開了戒,收了腳後,指著柳媽的鼻子低聲道:“你跟在老夫人身旁這麼久,竟是拿自己當了蕭家的祖宗,渾忘了規矩不成?你嘴裡的內人外人是如何區分的?六姑生病暈倒,你這當下人的不一力維護了她的周全,反而事不關己地在那說著閒話玷污主子的清白!只你這等人,就在祖母的身旁,也不過是搬弄是非,攪得蕭府不寧罷了!”

  說完便高聲喝令守在屋外的壯仆進來,只用抹布堵了柳媽的嘴,捆綁之後,便吩咐交給人牙,分文不收,又使了車船銀子,叫他將這婆子連夜遠遠地發賣去南方,再不得回來便是。

  料理了柳媽後,蕭山深吸一口氣,只命人將珏兒一併叫到屋子裡來。

  珏兒剛剛服侍了六穀姑娘洗漱,正端著臉盆出來,便被喚入了蕭山的房中。

  珏兒向來是有些怕這位大少爺的,連忙放下臉盆恭謹施禮。

  蕭山鬆了松衣領,冷聲道:“聽柳媽說,你一直在行館裡近身服侍著六姑娘,我問你,堯二少請六姑娘入行館可謂何事?”

  珏兒老老實實地道:“那二少看了六姑娘送給陶神醫的玉盒甚是喜愛,聽聞乃是六姑娘親手雕刻的後,便請有恙在身的六姑娘入行館將養,順便切磋一下玉雕技藝。”

  這話若是明眼人一聽,其實也是不大順暢的,奈何小丫鬟說得認認真真真擲地有聲。

  蕭山的臉色漸緩了緩,有些懷疑道:“切磋玉雕技藝?”

  珏兒拼命點了點頭,有些替自家姑娘沾沾自喜道:“臨行時,二少還命侍女用來了一盒玉料給六姑娘,說是讓六姑娘替他雕琢一套玉簪,說是回去送給母親的手信小禮。”

  這番光景便有些讓人可信了。蕭山又想了想玉珠的情形,當初被迫嫁給王家的時候,玉珠是眼中含淚,迫著上的轎子,紅紅的眼圈看得人心都碎了。

  可是方才她出了行館上轎子時,神態如常,沒有半點異樣,想那堯少二十有八,接近而立之年早已經不年少,在宦海里浸染多年,該是何等肚滿腸肥的模樣?若是真被這等人迫了,玉珠怎麼會這般鎮定?

  於是這麼一想,心內的鬱氣竟是消散了許多,只吩咐著珏兒妥善照顧著六姑娘,以後再有這等情形,當自想法子先與他聯繫才是上策云云。

  一時料理的自家的事情,蕭山想了想,還有一人之口要堵,那便是自己的那位權貴同窗溫大將軍。

  以前拜求而不得為見的溫將軍,這次倒是很順利地拜訪到了。

  溫將軍也是剛剛才從行館回來,臉色依然不大順暢。見了蕭山之後,逕自問道:“令妹……可好了些?”

  蕭山不欲溫將軍誤會,再一時漏了口風,壞了玉珠名節,便連忙將“切磋玉技”一事說給了溫將軍聽。

  那溫將軍聽得有些直眼,可是想了想堯二少這一路西行的情景,這位貴人衣食起居甚是講究,對待茶道詩畫一類也喜愛嗎,可是走這麼遠的路途,竟然不帶一個侍妾,就連他特意安排下來隨侍陪酒的貌美樂女近身時,也仿若看到骯髒鼠蟲一般會蹙眉躲開,由此可見,堯二少是不大喜女色的。

  雖然那蕭家的六姑娘美若天仙,可是這等不解風情的京中二少,還真是有可能只是看重了六姑娘的手藝。

  如此這般向來,溫將軍也鬆緩了臉色,不再羞惱沒有喝上眼看到嘴,卻被人橫刀奪愛的濃湯。

  一時間昔日的同窗倒是重拾了幾許舊日的情誼。

  蕭山除了擔心玉珠的名節外,更心掛禍臨蕭府的禍事。於是便旁敲側擊地向溫將軍打聽此時。

  哪裡想到溫將軍竟是半點的推脫猶豫都沒有,逕自慡快到:“此事雖然干係重大,然你們蕭家領了皇差多年,豈能只因為玉雕的瘸腿便盡數抹了去?此番堯二少雖然解了官職,卻也皇帝委任調查此事的特使,重點便是詳查此事。雖然一時因為差使繁忙,不得與蕭兄相見,我可是沒少替蕭家美言啊。據二少所言,已經拿下了那玉雕的經手人,你們作坊的大師傅古萬仁,這內里干係重大,聽說已經擒拿了許多的要犯。但是大體上,應是不至於禍累你們蕭家……”

  其實這內力的隱情,其實沒有溫將軍多大的功勞。可是現如今他也是正好順水推舟,給同窗做了人情。

  憂心多日之事,竟然是這般輕鬆地化解開來。蕭山心內的確是對溫疾才趕緊涕零,當下便是客氣地邀請溫將軍在閒暇時,來蕭府飲酒,蕭家定當傾力盛宴款待。

  溫疾才想著要再見那六姑娘一面,自然是滿口地應承了下來。只說待這位二少回京,他便前去府上拜訪。

  第12章

  既然半屏山事罷,即刻便可迴轉。

  蕭山不願在此地久留,便命僕役整頓了行裝,返回了蕭府。

  可是玉珠心懸著陶神醫是否肯為王郎救治,等到快要出發時,終於等來了陶神醫的一封親筆信,隨信而來的,還有一個小布包。

  玉珠打開信一看,信上一行行雲流水的字體寫著:“拙技而已,不及乃父半分,既是故人之後求醫,何苦這般市儈?所醫何人耳?只管說來。”

  玉珠讀了一遍,便去解開那布包,裡面竟然是她先前贈與老先生的那個玉盒。只是現在這玉盒,竟然被碎成了幾瓣,再不復先前精美圓潤的模樣。

  玉珠的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而一旁的珏兒也忍不住低低驚呼:“那老叟若是不喜,只管送回便好!為何要將好好的東西砸得細碎?”

  不過,待玉珠縴手夾起一塊碎片,凝神仔細去,頓時雙頰羞得緋紅一片。

  她雕的這隻玉盒,縱觀西北諸位玉匠,可以說技壓群芳。可是陶先生卻是見過她父親袁大師雕工之人。有了比較,老先生自然也能覺察到她急於掩蓋的瑕疵——這玉盒猛一看,做工完美,可是若是透過雕花細細去看最下面鏤空的那一層,便會發現一些細小的不為人覺察的粗糙之處。

  而現在老先生將玉盒砸碎,原本隱藏在鏤空雕花後面的毛躁頓時無所遁形。一下子讓人發現短處。

  老先生的那一句“技拙”看似刻薄,實際是也是提醒了她——同父親出神入化的雕工相比,自己相差遠矣!

  也不知陶神醫是從何人之口聽聞了自己乃是袁大師之後的事情,可是這般語氣,的確是警醒著自己,她的匠心之路還遠著呢。

  玉珠抿了抿嘴,提筆回信,除了寫下了敬棠的家宅病症外,另外鄭重加上了幾個字“玉珠受教,唯有一謝。”

  於是等到將信送走後,人也上了馬車準備迴轉,這一路,她只是低頭沉思,半響靜默無語。

  聽聞蕭山回來的消息,五小姐蕭珍兒最是激動。早早便拉著四哥到府門外候著。一看到馬車夠來,只差拽著羅裙直奔過去了。

  若是往常,她自然要纏著大哥討要出門歸來的手信,可是今日,卻是先攜了六妹玉珠的手,直拉著她先迴轉了自己屋內。

  也不待玉珠解開外氅便急急問道:“你可見到了溫將軍?”

  玉珠笑著解一邊解了扣子一邊道:“可是用小爐烤了紅薯?聞著怪香的。”

  五姑娘有些發了急:“怎麼越來越像我大哥,平白拿話兒吊著人的心肺,好妹妹,快說給我聽,一會剝個大個甜瓤的給你吃!”

  玉珠逗弄夠了五姑娘便笑著道:“不過是在驛站旁見了一面,我當時臉上起了紅疹,不方便著見人,只與他問候了幾句,旁的就沒有了,你若再要問問將軍的事跡,恐怕是要找大哥才得了詳解。”

  蕭珍兒雖然沒有問出什麼詳情,可也沒有問出什麼不妥,一時只覺得懸掛了幾日的心可以妥帖的放回肚子裡。倒是起身去外屋的小爐子那,用手帕包著銅筷子從爐膛里掏出一個烤透軟糯的紅薯出來,用糙紙包著去了皮兒,遞給玉珠吃。

  若論起蕭府的這些兄長家姐們,除了遠嫁京城的二姐外,玉珠還是比較願意同蕭珍相處的。雖然這位家姐不似二姐那般聰慧機敏,為人又不大會看眼色,說話常常錯了峰機,可是喜怒俱是掛在臉上,隔夜的仇恨,轉眼間便盡忘了,總是比與處處加著小心之人相處要來的輕鬆愜意些。

  於是就著熱騰騰的紅薯,又喝了兩杯棗茶,隨後又連吃了兩塊紅薯。看得五姑娘有些直眼。蕭珍兒雖然魯鈍,可是到底是與玉珠一同長大的,看她一口接著一口的,便道:“可是心裡不痛快了,怎麼這般能吃?”

  玉珠笑著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吃了你幾塊薯,心疼了不是?”蕭珍兒笑著道:“幾塊薯而已,只要不搶溫將軍,我的儘是隨了你!”

  玉珠聽到這裡,卻微微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不過蕭珍兒只顧著也跟著搶吃,倒是沒有覺察。

  不過這麼一嘴饞,竟一時吃得飽足,便也沒有去前廳用飯。

  可是午飯可以不吃,回家總是要去向祖母問安的。

  玉珠事後從珏兒的嘴裡聽聞了大哥發賣了柳媽的消息,不由得心有略有些惆悵。大哥從小就是蕭家的嫡長子,做事雖然穩重有路數,可是富家大公子的毛病難免也是有些,單是這自以為是,不替他人考量便可算為一樁。

  那柳媽說幾句嘴,對她來說其實無足輕重,可是這麼一發賣,便招惹了大事。這樣一來,老夫人的滿腔怒火豈不是全都宣洩到了自己身上?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