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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能讓他回老家丁憂當然是求之不得,可這鄭芝的雙親健在,而且身子硬朗,一時半刻也——」張延書自截自話,為反應遲鈍而紅了老臉,加上緊跟著泛起的悅色,臉上的那兩片紅竟經久不褪。「好,好啊!還是你們年輕人腦袋靈、點子多。」

  喬運則謙言道:「父親過獎了。兒子知道其實父親早慮到了這一層,不過顧念著人倫之情,難以決斷。這些不乾淨的事情,父親若應允,就由兒子替父親辦吧。」

  「務必辦得利落些,不可露半點兒馬腳。」

  「兒子理會得。」

  翁婿之間的一方側壁上橫懸著題有「正心誠意」的字軸一幅,字軸這一端的張延書望向另一端的喬運則,不知為什麼,忽湧起了一股莫名的忌憚。

  張家小姐張蕊嬌望穿秋水,好容易才在夜露深涼時把夫婿望回。手裡還捏著支筆也顧不得放,欺身就挨上前,「明兒我要跟爹爹說去,不許他老這麼累著你,動不動一談就是半夜。」

  喬運則由兩個梳著卯發的小鬟替自個卸衣,笑對嬌妻的撒嬌,「你不知道我多想能分做兩半,一半給爹爹解憂,一半給你解悶。怎麼,又作詩呢?都有三個月的身孕了,還老弄這些耗費精神的筆墨之戲,不是叫我在外頭放心不下?」

  張蕊嬌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手往腹部撫去。她身上穿著嬌嫩的鵝黃色彈花棉服,臉上肉鼓鼓的,一笑,還露著兩顆小虎牙,半分沒有孕婦的樣子,反像個稚齡女童。「好,我以後再不碰這些就是了,反正就算真修成個掃眉才子,到頭來也不及你萬一,有什麼意思?」

  喬運則俯過身,密語而蜜語:「世上所有的掃眉才子都加起來,在我這兒也不及你萬一。」

  丫鬟們偷眉遞嘴,識趣地退出。張蕊嬌笑了又笑,將兩手一起牽住喬運則,「這些日子苦了你了,我懷胎頭幾個月害喜害得厲害,身子這樣不方便,要你孤枕獨眠。」

  喬運則亦是一派比翼連枝、仙家美眷之態,「為了你和肚子裡的寶寶,這算什麼?你晚上好好歇著,有不舒服就叫我,啊。」

  由於張蕊嬌身懷六甲,喬運則就在臥房裡另支了一張床,夫妻分眠。其實這對於喬運則來說是偌大的解脫,可以有好幾個月不用履行那討厭的責任,尤其在今天——「她」的生日。他追憶起遠得像上輩子似的從前,每年她生日,他總會替她描一幅寫真。最初那幾年,她自己還沒什麼好衣裳,都是向年長的當紅妓女們借了她們出局的衣裳來穿,一張小小的臉兒從那些織金的、平金的、緙金的……不合體的華貴料子中長出來,似一尾青澀的嫩苗,笑笑地坐在那兒讓他畫。他一年年地把她畫出,畫出了一朵國花的盛開。然後她最美的韶華,被移入了一隻金子打的花盆。她從攝政王那裡得到的隆恩盛寵,他有所耳聞,也同樣聽說了宮廷貴婦們對此的說長道短。那些長舌婦不明白,這壓根就不是攝政王的恥辱,而是他喬運則的——一個連最心愛的女人都保不住,只能要麼把她失去給死亡,要麼失去給另一個男人的可憐蟲。他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他知道青田變了心,愛上了攝政王——為什麼不呢?連他自己都會愛上攝政王的!既然他連張延書都可以愛。好笑嗎?他喬運則之所以伏上妻子稚嫩的身體,為的就是她父親這老男人。從頭到腳,他的婚姻只是一樁忘年戀、斷袖交,令人一天比一天更作嘔。還好,他還有個為自己而作嘔的女人。

  第143章 賀新郎(13)

  喬運則改變了心意,他爬下床,然後爬上了另一頭張蕊嬌的床。

  夢鄉中的張蕊嬌在痛感中驚醒,她知道是丈夫,可其粗暴的舉止跟往日的溫存判若兩人。她又驚又怕,想推開他,手指觸到從他頸上垂下的一點冰涼。喬運則一把撥開妻子的手,鉗住了她的嘴。

  沒多久,喬運則就覺出了手心濕膩膩的觸感,是張蕊嬌的眼淚跟鼻涕。他把她臉向下地倒扣,同時閉起了自己的眼。他已很久很久沒見過青田了,但仍能毫不費力地看著她栩栩如生:她聖潔的女神的面孔、骯髒的娼妓的身體。她贈他的石墜像一顆活生生的心臟,不停拍打著他的胸口。

  經過百般努力,喬運則失敗地從張蕊嬌的後背翻下來。他怎麼也出不來。反之,張蕊嬌則魂不附體地在暗中摸索著由自己下身出來的什麼,放聲大哭。

  8.

  當時張蕊嬌就見了紅,不到天明已墜胎,大夫診斷是因行房事而動了胎氣。張延書大怒,無奈女兒百般維護女婿,只好念在是年輕人血氣方剛無心之過,把喬運則狠罵過一場,也就作罷。

  而繼尚書張延書痛失外孫後,不出半個月間,戶部又傳開另一則噩聞:左侍郎鄭芝的家尊鄭老太爺於老家河北廣平急病仙逝。鄭侍郎一聞訃音,便披麻戴孝居喪於府邸,同時循例上表乞求歸鄉守制。攝政王第一時間頒諭慰恤,立加批覆。

  是月二十日,天降瑞雪。待得化雪,許多曾被遮掩的、壓覆的,便又重現崢嶸。

  崇定院正堂的值房中,朱漆填金鏤花門微一響——

  「王爺,乾清宮應習公公求見。」

  齊奢在書案後抬起頭,一面放下手中的硃筆,向門外的周敦下巴一點,「請。」

  周敦返身引了應習進房,應習仍舊是老態龍鐘的模樣,動作卻輕靈自如,倒頭拜下去,「老奴給王爺千歲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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