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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定風波(13)

  蝶仙略略收拾了涕淚,依舊抽哽著,「可我就是臉上下不來、心裡過不去嘛!」

  「你哪來的什麼臉上心裡?這件事只有你們三個人知道,就算你要嫁人的新聞也並沒有確實,回頭誰問起,你只說有這個意思,卻並未相中合適之人,不就完了?你又原不是真心,不過就是想借個瘟生淴浴,即便不成也不至於怎樣。」青田邊說邊從腰間的荷包內取出一隻龍眼大的琺瑯小缽,揭開了描花蓋送進蝶仙手中,「你再有什麼不平的就想想我——我和狀元郎,當初我臉上是怎麼下來的、心裡是怎麼過去的。」

  蝶仙目光一滯,面露赧然地接過那小缽,缽里是用過了一半的香潤油膏,她拿指尖挖一點塗在哭紅蛻皮的鼻頭上,「姓喬的當真娶了張侍郎的小姐?」

  青田掉過臉,目光如候鳥流徙,「你當是咱們這樣的人呢?今兒說娶,明兒掏錢,後兒就抬進門去?人家是閨閣小姐,好歹也要一年的聘期,怕要等到下個月才能成親完禮吧。不知道,我很久沒他的消息了。」她忽地把手撳在了赤露在外的咽喉處,猛地一抬頭,很突兀地笑了笑,「對了,明兒就是惜珠的周年了,我想出城祭掃一番,你可要同去?」

  蝶仙怔一下,「呦,可不是?轉眼都一年了,竟過得這樣快。」接著她就連搖了幾下頭,「我就不去了吧,我勸姐姐你也不必去,又沒有什麼了不得的情分,當初你替她買塚置棺已算是盡了姐妹一場的心了。她活著我都不待見,死了又去見她做什麼?原就心情不好,去了更要難受。」

  兩人都面目黯然時,陡聽得一陣笑——「姐姐,姐姐在裡面嗎?」

  蝶仙一下子站起身來,「是對霞那小蹄子。她可是春風得意了,我這陣子不想同她說話,先走了啊。」一手把油缽塞回給青田,旋腰即去。

  對霞這時已進了門,正巧於花罩下碰了個正著,「哎呦,你怎麼也來了?」

  「你來得,我就來不得?」蝶仙用紅紅的眼一橫,擦身而過。

  對霞的腳步接著向內,頭卻向外擰出,「嘿,誰又踩著她尾巴尖兒了?」

  青田收起了小缽,露出笑容,「才我同她說明兒是惜珠的祭日,她心裡有些不大受用。我原是要去奠一奠的,你可要一道?」

  對霞在炕床的另一頭坐下,兩手齊擺,「我可不去,我這會子正是福星高照呢,不想沾一點兒的不吉利。」

  青田張圓了兩眼,「呦,這麼說,你贖身的事情成功了?桂珍,桂珍!你敢是又睡過去了?一天哪來那麼多瞌睡?還不快給姑娘換茶。」

  小丫頭桂珍迷盹半醒,又跌又絆地從角落奔過來撤了炕案上蝶仙的剩茶,又送上一盞新茶來。對霞早已自顧自地聳肩大笑,侃侃而談:「說起來也好笑,我前兒把贖身之事一提,孫孝才見我認真,居然一點兒情面不留,矢口回絕,說什麼倌人全無真心。好啊,不是要真心嗎,我就給你真心。」

  她將兩肩向青田這面一靠,捺低了聲音:「那日下午擺牌局,我和蘭蕊親手做了冰飲,給其他人的倒沒什麼,唯獨在孫孝才的碗裡加了煎好的巴豆汁。那巴豆是何等厲害?不出兩刻鐘孫孝才就大瀉起來,我又把咱們慣用的那幾個江湖郎中請了來,事先叮囑好,誰也不點破,全說這病沒來由。晚上我自是做出一副愁眉淚眼、不思飲食的模樣來,衣不解帶地服侍在側。到了昨兒早上,我說去藥王廟求仙方,實際上到棋盤街的蘇州會館要了一間房好好補了一回覺,睡醒了吃吃逛逛,逛到盡興回來,拿個假方子唬他一唬。那方子自是吃了和沒吃一樣,可我在藥里另加了一劑糯米飲,糯米飲是專解巴豆毒的,當然是一喝就好。我之前自個一狠心把膝蓋擦破了兩塊皮,對孫孝才只說是跪藥王跪的,又謅了無數的肉麻情話。他病中軟弱,見我服侍殷勤,又肯為他自損福壽,感動得無以復加。昨兒夜裡摟著我說,總算明白為什麼好好的來這麼一場怪病,原是上神顯靈,恐他錯過我這千載一時、可遇不可求、千千萬萬里也尋不出一個的真心之人!」

  對霞講到一半就忍不住擊案大笑,青田也笑得緊自揉肚子,「可了不得,你從前瞞著媽媽就又是催情藥、又是蒙汗藥的,如今連這虎狼之藥也敢亂使起來,我瞧明兒非鬧出個毒鴆親夫的案子不可。」

  對霞向來嘴饞,說得渴了,先飲上兩口金橙蜜餞茶,就打案頭的十色碟里抓了棗圈、榛子嚼起來,「你說這男人賤不賤?現在呀,他是上趕著要娶我回家,說等身子一痊癒就去和媽媽商量我的身價。我才和媽媽說定,最少要他三萬兩,媽媽拿一萬五,剩下的一萬五我拿去給家裡。阿彌陀佛,有了這筆錢,也盡夠我那害人精的老爹輸上一陣的了。」

  「哪就止這一萬五?有了這麼好一個金龜婿,還怕供不起老丈人玩兩把牌?」

  「哼,我以前呀倒認真想嫁給這孫孝才,可既然他無情,我也不必有義,經過這回我徹底改了主意。孫孝才說,他以前喜歡過的那些倌人個個拿贖身之事誆他,敲詐了他無數的銀錢,憑什麼我段對霞就這麼老實?反正他現在正對我死心塌地的,我打算先把這三萬弄到手,接著就說家裡有賭債、自身有虧空,一筆接一筆地敲,能敲出來多少是多少。至於到時候嫁不嫁嘛,就看老娘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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