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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半死不活地向上捲動,火堆中的炭星子一明一暗。偌大的營地扎在座小山丘上,沉靜而曠漠。夜景的山腰中零星浮起了一片影,打頭的戰馬上是個被反綁著的俘虜,口內塞著布條,只能將下巴朝前一指。

  「王爺,他沒撒謊。」開口的是何無為,手持長弋,頭戴兜鍪,「瓦剌人長途奔襲只為此一擊,志不在防禦,大營果然已全體出動,連游哨都沒留。」

  同樣扣著鐵兜鍪的齊奢頭一點,接著就揚手做了個動作。只見何無為挑過馬頭,順來向狂奔而回。同一刻,瓦剌的俘虜被切斷了喉管。跟在齊奢身後的幾十名騎兵幽靈般四散入敵營,迷夢中的瓦剌人連鎧甲都不及穿戴齊整,便被自天而降的精騎消滅個乾淨。齊奢清點過己方人數,三死一傷,全殲敵軍一百餘,倒也很算得戰績輝煌。至此,他才由負重的馬匹身上拉下一路所攜的裹袋,朝前抖開,裡面是一桿接一桿標有著蘇赫巴魯徽號的大旗。

  至於徽號的主人,早已被打得是落花流水、埋首逃竄,熊熊的焰光被拋至數里外,夜路漆黑得敵我難辨。突見前面天邊升起了一柱紅光,是有人在施放火筒。蘇赫巴魯原本率隊伍逃向正東方,這之後,卻轉往光束所現的東南。瓦剌人正詫異間,只見又一隻火筒直飛沖天,扯爛了黑色的天幕,接著就聽到前方的韃靼人開始互相傳遞著不甚清晰的喊聲:「就在前方!小心腳下!」

  瓦剌人登時寒毛直豎,這是赫然表明信號處有個陷阱在等待著,而兩個多月前,蘇赫巴魯正是以同樣的佯敗引他們落入了大沼澤。何況其時好歹是黃昏,此刻卻黑黢黢得五指都不見,如果韃靼人照施前伎,怕是翻手間就會叫他們全軍覆沒。猶豫不決之際,追速已減慢,便很快失去了逃兵的蹤影。瓦剌的頭領下令停行,當下以隊尾為隊首,大軍原路返回去清空韃靼人的營盤,搶的搶、燒的燒。

  荒原的另一端,第三支火筒尖嘯著升空。光束根部所照亮的卻不是瓦剌人懼怕的埋伏,而只是帶領著十來個零散兵將的韃靼副帥莫日根。他觀察到什麼,遂奔上土坡,勾起了拇指跟食指把尖利的鷹哨吹得徹天響。不多時,一撮子騎兵聞聲而至,馬還未停穩,打頭之人已躍下,「瓦剌人害怕中計,不敢再追。諳達那邊如何?」

  莫日根向蘇赫巴魯合胸施禮,「啟稟二王子,攝政王的人還沒到,再等等看。」

  等了將近半個時辰,人馬都將息得緩過了勁,才見已把馬抽到口吐白沫的何無為。蘇赫巴魯命人為他換過了馬匹,便重整旗鼓,由其帶路向瓦剌人的駐營趕去。

  無眠的天地間浮起了一層白色的微光。

  話說志得意滿的瓦剌軍隊從韃靼那裡掠盡了糧秣美女,滿載而歸。一夜馬不停蹄地奔馳了上百里,又困又乏,正欲好好地回營休息,誰知到得紮營的山丘下,眼尖的兵將卻盡數變色,「怎地旗子換了?!」

  松明全部地大明大放,仿似就為了把這一幕照得更真切:烈烈飄搖在晨風裡的正是敵方大旗。瓦剌人立馬一片譁然。

  雜亂中突聽得身後號角大作,前方的山丘就呼應一般嗡隆隆響起了一通戰鼓,一批人馬已直衝而下。在光照尚未明朗的乳色天幕里,只能看見鋪天蓋地的煙塵被掀起,不知來眾是成百或上千。未趕得上應付這頭的激變,那邊又已是一陣大亂,明明被趕到了夜盡頭的蘇赫巴魯又率人自晨曦中冒了出來,瀟灑地抽出流雲箭。頃刻之間,韃靼一方箭如雨發。

  大驚之下,瓦剌人只道又中伏兵,沒兩下側翼即被衝散,丟下了輜重奔命而去。而那些不幸陷入箭雨中的兵將們,則一一地倒在了大地上。

  這一日的朝陽,被血渲染得格外耀目。

  丘頂的帳前,齊奢和蘇赫巴魯一身的烽煙斑駁,面盔已揭去,一對風調迥然而同樣英武的男兒眉目均是滿溢著興奮,醉意猶新。齊奢的部下仍忙著自馬尾上解下一把把的粗枝爛葉,多虧了它們所掃出的霧陣,才能令一支不足百人的隊伍瞧起來恍如軍馬萬數、聲勢壯大。

  「兵者,詭道也,」齊奢說得慢,似在思考如何譯得漂亮些,「他們既然能無中生有、暗度陳倉,咱們也能樹上開花、反客為主,就算打個平手。」

  蘇赫巴魯把一手摁到對方的肩頭,半掛下腦袋,「我可當真羞愧難當,為著有事相求,竟險些害諳達命喪大漠。」

  第79章 定風波(4)

  齊奢用同一種姿勢,笑著把另一手搭去到蘇赫巴魯另一邊的肩頭,「大漠上能做個男人,在哪兒就都能做個男人,這本事是諳達教我的。而在大汗的眼皮子底下逃離大漠,施展這身本事的機會,也是諳達給我的。至於當年兀爾扎河一戰,我如何取勝,天地知,你我知。如果不是諳達不惜身負叛國重罪而私底下向我遞送軍情,我要麼就是遭大王子的部隊殲滅,要麼就是戰敗被依著軍令狀處決,何來他日大勝還朝、封王稱攝之風光?可若諳達以為,齊奢應許你所託之事權為報恩,那就大錯特錯,諳達待我的一片恩深義重,我終此一生也無以為報。這麼說吧,我記得小時候有一回諳達半夜裡來叫我,說那白狼又來了,你要去宰了它,大王子布日固德不肯跟你去,問我敢不敢一道?我穿上鞋,提了刀就跟你走。現在同那時候一點兒分別也沒有,諳達要做什麼,齊奢一字不問、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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