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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遵命。」

  喜荷搖了搖指尖,身子向後陷入了椅背,神魂則陷入了長久的沉思,直到一陣輕靈的腳步響重新將她喚醒。

  綃金卷羽間,玉茗手端一隻銀盆,雙膝微曲,「主子放心,都已經辦妥了,請主子寬寬神、熨熨手。」

  她從喜荷的兩手上一件件地卸去甲套、戒指、鐲子,再用滲過香料的棉巾將其裹起,浸入泡滿了玫瑰花瓣的銀盆中。盆里的熱水騰起了濃香,淡霧後的玉茗低眉輕言:「這位壽妃娘娘的為人可乖巧得緊。」

  熏熱令喜荷的兩頰微微泛起了一層紅光,她淺笑道:「我讓她挑首飾,她說不會挑,多為了避免挑中什麼我的心愛之物。我把那紅玉手釧和翠玉香囊一起指給她,也是有意試探。紅是嫡妻所用之色,綠是媵妾,自來都是紅壓綠,她卻揀了那綠的,分明是怕觸犯我不是中宮出身的忌諱。這小妮子不但樣貌身段風流可人,更難得如此耳聰目明、落葉知秋,真是個尤物。」

  玉茗「咯」地笑了一聲,「主子這話聽起來有些酸。」

  「小蹄子作死!」喜荷報以一笑與一嘆,「這一年來,三爺倒像是與我生分了許多。繼妃詹氏雖和我是同族姐妹,卻總不遠不近、說話留三分,叫人捉摸不透。直到這時候我才覺著該在攝政王府里放個自己人了,有個風吹草動的,也好時時跟我通個氣,省得我總蒙在鼓裡。」

  「可聽說這位壽妃在盛寵時犯下了一件大錯,雖沒有廢掉名分,可在王府中也毫無地位,怕並不是合適人選。」

  「可不是因為她失寵?籠絡之術原不在錦上添花,而在雪中送炭,若是得意的姬妾怕還不承我的情呢。不管怎麼說,一個這麼美又這麼聰明的女人,不管她曾犯過什麼十惡不赦的重罪,男人也總會原諒她的。何況這一次,她定可以將功折罪。」

  玉茗的面上顯出一線猶疑來,「東邊當真陰狡,近來表面上看著一團和氣,背地裡卻使出這樣的下三濫招數。雖說明兒就能把消息遞出去,可如此倉促間,不知道那個孟大人有沒有本事能解開東邊的這個局?」

  「他既然有本事接手方開印執掌鎮撫司,就不僅能把三爺給撈出來,而且定能把東邊自己給裝進那口箱子裡去!」喜荷雙目一閃,提起水漬漬的手。

  玉茗拆開裹住其兩手的棉巾,從一旁摞有著整疊毛巾的紫檀木托盤中取過一條,輕而又輕地捻在那毛孔盡張、白裡透紅的皮膚上,每捻兩下就更換一條毛巾。毛巾上都襯著金線鎖的壽字邊,繡著一隻只鳳凰,鳳凰的姿態各異,或銜芝、或望月。而總有一隻,不得不為了傳說中的重生,而浴火。

  第78章 定風波(3)

  2.

  火,隨著拍泥塗藁的箭頭乒里乓啷地砸落,映亮了草原的夜空。繁星隱匿,烏雲壓境。瓦剌人瞬息已卷至營前的拒馬——插有長槍的十字鑿孔木徑,專事阻擋騎兵突擊。拒馬後,韃靼士兵們也列好了陣勢,都是長年累月在沙場上過日子的人,夜襲下也個個整肅有節,盾牌手在前,其次是弓箭手、長矛手、刀斧手,一層層抵擋著瓦剌的進攻。瓦剌的騎兵有的直接撞在了拒馬上,腸穿肚破;有的被飛擲的矛槍刺中,掉下馬活活被拖死;還有的被鐵箭射穿了頭盔,腦漿飛迸;但更多的已凶暴地越過了每一層障礙,向大營殺來。

  「對方數千,你我只有區區百人,正面迎擊必敗無疑,只能冒險一試!」在將一隻巨大的口袋綁起在馱馬的背上之後,齊奢騰身翻上了自己的坐騎,沖身邊的另一騎嘶聲狂吼,剛硬頓挫的蒙語音節迅速滾動著,更顯十萬火急。

  中軍大帳外的空地上,蘇赫巴魯也已戎裝加身,他後牙一咬,重重地點了個頭。

  兩個男人同時高舉戰刀,對各自的屬下、向迥異的方位,鋒銳揮出。

  勢不可擋的瓦剌軍隊已在韃靼的營壘打開了突破口,狂風驟雨般地呼嘯而入。騎士們迫切地刺馬,夜風也猛烈地抽打在鐵甲上,根本沒人注意到極短促的「嗖」、「嗖」兩聲,與其同時,兩匹戰馬的馬背上已是空空如也。而在十步外的蒿草叢裡,一對套馬索則在飛快地收短。

  被套繩緊縛的兩名瓦剌士兵剛剛被拖近,所有的武裝即遭解除。這是一個大約四五十人的包圍圈,中央,一條包有著精鐵護膝的膝蓋壓住了其中一名俘虜的手肘,上方的頭盔里傳出齊奢的聲音,說的是標準的蒙語:「你方大營,帶路。」士兵仰躺在草地中,也許是還未反應過來,總之不回一字。齊奢立馬就一把攥住其右手的食指,猛向外一拗,「你方大營,帶路。」士兵「嗷」了一聲,那根手指已呈不可能的角度斜斜地蜷伏在他的手背上。他嘴裡蹦出了長串的話,一定不是好話,因為緊接著齊奢就一一斷折了他所有的手指,每斷一根,重複一遍那簡短的要求。

  不到馬跑半里地的功夫,另外一個瓦剌士兵就眼睜睜看著身畔的同伴兩手失去了戰鬥的資格、耳鼻被割去、眼睛被刺瞎、頭皮被生生從頭骨上拉下。每一項酷刑都伴隨著機械的一句話,仿佛這句話本身就是吞噬生命的惡靈。故爾當施刑者把刀戳入其同胞的喉管,把比刀子還鋒利的目光戳向他時,這名士兵即刻高喊起來:「我帶路!我帶路!」

  另一側的死者大張著眼,血自其頭、自其腳,緩緩地滲出。

  而更多的血則在爆裂般噴炸,觸目皆血腥,鮮活的身體一具具四分五裂、內臟橫飛。蘇赫巴魯橫舞著血染的戰刀,掩護副將莫日根獨自飛馬入夜,直至其馬蹄的揚塵也消失,他才擰身斷喝:「撤!」頓時,損傷慘重的韃靼兵將便追隨著主帥往遙遙的荒夜裡逃去。瓦剌大軍踏平全營,咆哮著在其後緊追不捨,若從高空中俯視,就活像是有一頭小羊羔在被成群的猛獸逐趕,撩起了滾滾煙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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