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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婦面目兇惡,悍潑非常,「不是咱們不去立規矩,是繼妃娘娘不許。」

  「知道不許就好。」一枚雙雁銜蘆的銀華勝在容妃的額際垂下兩穗翠羽,軟軟搖擺,愈發襯出她臉色的強硬來,「也不想想自己為什麼身居世妃之位,卻連與姬人同席的資格都沒有?我竟奉勸你別在這裡討人嫌,趁早遮羞避世、守己度日罷了!走!」

  婉妃跟著旋過身,牢騷一聲:「自己不要臉,就怪不得別人。」

  老婦待要爭辯,卻已被後頭一把扯住。「奶媽,別說了,走吧,求你了,走吧。」晶瑩的手與腕微微顫動著,似一彎水中月。

  老婦一回頭,神色盡改,一團殺氣化作了滿面憐惜,「娘娘,別哭,走,咱們走,不同這些勢利小人說話。呸!不請我們,我們還不稀罕來呢!……」咄咄罵著,折身走開。

  近處所坐的一群均是王府中身份最低的侍妾,三三兩兩,品頭論足:「真不長眼,正趕在繼妃娘娘的氣頭上撞來。」

  「哼,誰不知她想什麼?還不是想來見上王爺一面。王爺哪兒還記得起她這麼號人?」

  「就是,不自量力。」

  「你別看她那樣兒,也不是省油的燈,狐媚諂道得厲害。」

  「我也隱約聽過,說她原是宮裡的大太監從南邊買來當禮物送給王爺的。」

  「是,說出來能嚇死人,她呀,是『揚州瘦馬』。」

  「對!她就是『瘦馬』出身的,一點兒不錯。」

  「姐姐,什麼是『瘦馬』?」

  「哎呀,你可真笨,瘦馬都不知道。就是那些從小被人伢子買了去教習各種媚人之術,養到十幾歲再賣給人當小婆子的下賤女人,比妓女也強不了多少。」

  「如此說來,這位娘娘的出身如此卑賤,還被晉封為『世妃』,從前也該很得王爺的寵愛吧?」

  「什麼『娘娘』!以為頂著個『世妃』的頭銜就能自欺欺人?別說容妃娘娘她們,就咱們,誰把她當個世妃,見著她有人行一個半個禮沒有?

  「她到底叫什麼名字來著?」

  「呦,你沒見過她嗎?」

  「沒有,我來府里一年多了,第一回見。」

  「香壽,就是從前的『壽妃』,名號雖然沒廢,可比個三等丫頭都不如。還有她那個姚奶媽,跳樑小丑!以後你若見著她們主僕倆,遠著些。」

  ……

  人言可畏處,被姚奶媽攙在手內的香壽纖腰約素、一步一韻,把自己走成了一首詩: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詩裡頭,蘊藉著一段煙雲往事的欲說還休。

  11.

  而另有一種欲說還休,強悍的、暴躁的,則在隔花隔水的和道堂。

  齊奢數次張口,出來的卻只一句:「撤掉。」

  萃意和幼煙默然不語,又將滿桌的菜餚原封不動地一一端走,人也無息走開。

  室內只剩了周敦一人相陪,只看他眼睛骨碌碌轉一圈,自書案上的一隻黑漆小圓盤內抓一顆麻皮核桃,又取過了銀把鐵鉗「卡啦」一下,仔細地去了皮,剝出果肉來,「爺,晚飯不吃,吃點兒桃仁吧。桃仁補氣養血,去燥化痰,溫肺潤腸,固腎生精,益命門,處三焦,烏鬚髮,愈石淋……」

  齊奢早就繃不住笑開,「你這狗東西才石淋呢!」手卻接過了核桃肉扔進嘴裡,把頭朝椅背上一仰,悠悠吸了一鼻子氣,「方才當真失態,噯,我這算不算——惱羞成怒?」

  周敦只管捏著鉗子開核桃,眼角浮起了一層笑,「爺惱的是順妃娘娘,還是段姑娘?」

  齊奢並不答,眼皮子微微一顫,如被撥動的琴弦,有不盡餘響。「『她』——最近怎麼樣?」

  「還老樣子,身邊人來人往的,不是金馬客,就是翰林才,莫不以一臨妝閣、一睹顏色為榮。哦,倒有一樁新聞,王爺聽沒聽過『茶壺錢罐』的名頭?」

  「呃,御史裘謹器的老婆?」

  「爺好記性。前幾天,裘奶奶帶著一票家人去懷雅堂大鬧,說段姑娘敷衍生意,讓她賠錢,結果卻被段姑娘三言兩語逼得當場脫了金梁冠。官場上都說,『茶壺錢罐』釀了一肚子金元寶,碰見爆炭,也只得化作金水一吐為快。」

  「不會吧,聽說這裘奶奶風頭很健,是有名的悍婦,怎肯就範?」

  「段姑娘嚇唬人家,說要讓龜奴把御史奶奶給強辦嘍!」

  齊奢哈哈大笑,展臂從周敦的手內拈一隻鉗開一半的核桃,自己挖出果仁來吃,「也就她幹得出。御史奶奶呢,總不成這麼善罷甘休,沒把這場子找回來?」

  「御史奶奶倒沒怎麼,當天夜裡裘御史自個上門,動手打了段姑娘——」

  「喀嚓」一下,令周敦收聲,他提目相覷,見齊奢手內的核桃已被其連殼帶肉的捏了個粉碎,人的兩眉間亦蹙起了核桃大的一個疙瘩。周敦忙自懷中摸出一方帕子,跪低了替齊奢抹拭手掌,「爺心疼啦?」

  「輪得著我心疼嘛。」盯著掌心的一塌糊塗,有許多細密的碎屑滯留不肯去,「接著說。」

  第53章 迎仙客(18)

  周敦窺一窺齊奢的面色,續道:「打得鼻青臉腫的,兩三天沒開門做生意。昨兒出了祝一慶大人一趟堂唱,張延書大人也在,還帶著新女婿,當著一桌子人問段姑娘,究竟她和狀元郎之間有無瓜葛——呦,扎破了,滲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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