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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逃不過一頓收拾。二人嬉鬧夠了,歪在一塊兒說話。之前枕過菊枕,這會兒發間隱隱還嗅得到若有若無的香氣,儀貞索性將臉埋在他肩頭,細尋了半晌,評道:「你聞著有點苦,是那一隻枕頭裡決明子填多了?」
次日起來送走皇帝,儀貞坐在妝檯前挑耳墜,甘棠捧了用過的巾櫛出去,慧慧在另一旁整理首飾匣子。
儀貞朝燕妮招招手:「你一時只說我許你去薔薇館看魚,瞧瞧燕十二他倆傷得如何了,把我們這裡的棒瘡藥給他們幾瓶,悄悄兒的,別叫人知曉。」畢竟皇帝前腳罰了,她後腳給藥不好給得大張旗鼓,倒像跟皇帝叫板似的。
燕妮兒脆聲應下來,慧慧在一旁聽了,便去柜子里找藥,卻原來收在旁邊一間耳房裡,是幾盒膏子。慧慧一想,又搜羅著幾根參須,白紙包了,俱拿個茄袋兒裝起來,旁人再看見一時也想不到這上頭。
「拿過去時千萬說明白了,這膏子趁早塗,另一樣若沒信得過的幫手,自己掰一截含在嘴裡也是好的。你讓大的那個記下,他心裡有數些。」一面往回走,一面叮囑燕妮兒。慧慧其實是不大放心她的,只不過能辦事兒的人里數她年歲小些,內侍們雖不是男人,她們這些人也儘量避嫌為好,且她有個養魚的由頭,往日也沒有惹過眼。
燕妮兒一一點頭記下了,兩人正要回儀貞一聲,甘棠回來了,看了慧慧一眼,讓她倆別忙著進屋。
「我知道你要去哪兒。」甘棠面上亦頗為難,想是躊躇再三,最後決意說實話:「那兩個昨日挨打,是拱衛司動的手。」
慧慧一聽就知凶多吉少——拱衛司的手段,十個百個宮正司都難及。
她看了看燕妮兒,燕妮兒彼時是被皇帝的臉色嚇著了,卻並不明白拱衛司人的厲害。後來甘棠拉了她出來,也只叫她回屋去好生待著。
「你要是不信,只管問孫秉筆去,他當時在場,看得比我多。若不是陛下不想血髒了猗蘭殿,那兩人連活著進拱衛司都不能…」甘棠頓了頓:「五十板子打完就扔去了亂墳場,便是那會兒還有一口氣,過了一夜也該斷了。你,可得想好了如何回娘娘。」
「據實回稟。」慧慧臉色比昨日的燕妮兒還可怖幾分,但終究是站穩了沒發抖,定了定神,掀開帘子牽著燕妮兒一道邁過去。
甘棠早料到她會如此,神色毫無波瀾:「去吧,我在外頭守著。」
直守到皇帝散朝回來,屋中始終沒有傳出一丁點響動。
第97章 九十七
「陛下。」甘棠屈膝向皇帝福了一福, 自覺舉止如常,正欲退身為他打帘子,皇帝已經搶先掠過她, 一低頭走進屋中。
儀貞仍坐在妝檯前, 目光遲遲地向他轉過來, 二人之間不過隔著半扇屏風, 竟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慧慧立在一旁, 不見禮也不是, 見禮也不對。張了張口, 企圖打破沉默。
皇帝略一擺手,攔住了, 又示意她退下。
慧慧不敢違拗, 又放心不下儀貞,手掌不由自主地在儀貞肩頭輕輕一按,這才磨磨蹭蹭地挪了兩步, 復改為卻行出去。
「原來五十板子就能夠打死人。」關門聲似乎格外刺耳,連她說出來的話都被擾得遠近不定一般:「我居然從不知道這個, 你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他徐徐走到她身後, 因為她不肯回頭,他便於鏡中與她對望。
這其實是副頗具況味的構圖,但凡她的眼睛裡願意多些情致。
可惜她不。
皇帝暗嘆了一聲,走得更近些,伸手堪堪落在她肩膀, 她躲了一下。
「這已經是最乾淨痛快的做法。」他解釋說,注意力卻在她那隻顫抖的耳墜子上——她今日只戴了一邊耳墜, 有點奇怪,但是一種別樣的俏皮。
「就拱衛司而言嗎?」她站起身來, 總算肯面朝著她:「一定要送到拱衛司嗎?」
皇帝有點不高興:「你知道他們說的什麼混帳話嗎?死一次算便宜他們了。」
她不知道,燕家兄弟倆又能言行無狀到什麼地步?儀貞眼瞼驀然一抽,不,她知道了。
她竟是知道的。皇帝吮了吮唇,沒有耐心繼續這個話題:「總之都料理乾淨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不是的!他們不是落葉塵埃,怎可如此「料理」?
她無法不放在心上,有兩個人,因她而死。這個事實壅滯在儀貞胸中,她捂住了心口,諸般分訴未待吐露,猝不及防彎腰乾嘔起來。
「蒙蒙!」皇帝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竭力將她撈住,卻被她掙脫開,別過臉接二連三地作嘔不止,一手徒勞地捂著嘴,一手手心朝著他,有氣無力地擺了兩擺。在片刻的平緩里匆忙辯解:「我不是…」
「宣太醫。」他不讓她再說下去,揚聲吩咐過人,緊接著強硬地把她抱住了,抽出手帕小心地擦拭她嘴角,卻對眼尾沁出的幾滴淚珠視而不見。
來的照舊是高院使,眼前帝後二人的情態則是他見所未見的。老太醫不敢多言,默默請了一回脈,斟酌道:「娘娘許是偶感外邪,胃氣上逆,有些呃逆隱痛的症候。其實不消用藥,平素飲食寒暖上將養著,再能少悲少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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