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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樣心思機巧的女子用著有限的人手在幕後布下種種不著痕跡的手段時,卻沒有幾個人疑懷,即便是張皇后也只是停留在女人的直覺上,因為她沒有時間沒有精力找到直接的證據。光是憑一張嘴一點虛無的臆測,如何可以說服帝王去懷疑他向來珍視的人?

  若非機緣巧合,此時的太子之位只怕就要落在崔慧芳所生的晉王身上了。只可惜崔氏一族的女人或是膽大或是精明,而他們所生的子女卻個個目光短視自作聰明,行事只求捷徑又積極冒進,這才毀了這人的褚般謀劃。

  這樣的女人善隱忍,一出手就是摧枯拉朽般地一擊而中,所做種種無不讓人感到後怕。當崔慧芳偷梁換柱地偽造好那幾封書信時,就深深了解這些人的本性,知道事情必定會按照她的思路發展。

  果然向來喜歡拈酸吃醋的太子妃崔玉華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一知曉鄭璃因揭破醜事羞於見人自盡身亡的消息後,立刻趕到鍾粹宮添油加醋地提前告知太子,並撒嬌賣痴地討要說法。

  太子應昶本就因儲君之位不穩終日惶恐,又因為牽連無辜之人內疚至深,一向放在心尖上的妻子又這般不依不饒,悲憤抑鬱之下竟然當著帝後的面飲鴆自盡。這場軒然大波驚起無數隱藏在暗處的鳥雀,皇帝果不其然開始疑懷獻信的劉肅父子和其背後的彰德崔家。

  其實崔慧芳因為年少時的際遇,對彰德崔家可謂是痛惡至極。所以這番行為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一石三鳥,讓太子和秦王以及他背後的崔家劉家全部一起隕滅。但是皇帝性情多疑猜忌,直覺其背後還有一隻看不見的翻雲覆雨手,所以把這場即將滑向深淵的大戲硬生生地叫停,也打亂了事態的進一步擴展深化。

  那時張皇后肚子裡已經有了四皇子,生下來卻是個病弱不堪甚至很可能長不成的孩子。皇帝大失所望之餘,只怕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崔慧芳所生的晉王應昀身上。因為那幾年裡,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皇帝對晉王的另眼看重。

  若非十年後錦衣衛指揮使石揮到北元公幹,因緣際會地查到崔慧芳真實的身份,又深挖出她與崔氏姐妹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繫,使得皇帝惱羞成怒之下深感受到愚弄,不得不把帝位傳承的希望重新寄托在小四身上的話,如今這個太子之位還未知鹿死誰手呢?

  四皇子應昉,其實是皇帝無可奈何之下的選擇罷了!

  張皇后微微冷嗤一聲,當得知這位崔婕妤驟然病逝的時候,就知道必定是皇帝親自出了手。她心裡不免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涼意,那女人既然裝了大半輩子,為什麼不繼續裝到老裝到死呢?有時候事情的真相全部揭露開後,反而讓人更加痛不欲生。自己的應昶和壽寧侯府的鄭璃,死得實在太過不值!

  延禧宮門口的兩棵高大的廣玉蘭,依舊鬱鬱蔥蔥花開花落,絲毫沒有因為主人的離去顯得頹廢。一陣盤旋的冷風驟然吹起,讓人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暮春的夜風捲起小徑上散落的花葉,在空中不住地翻騰滾落。掉在一旁的蓮花池子裡,水面上便帶起一層一層的漣漪。

  張皇后猛地回過神,忽然憶起多年前初入宮城時,還未來得及感受到一國之母的威儀,皇帝就以淡然的口吻吩咐將延禧宮賜予崔慧芳。那時的她略略嘲諷地想,皇帝大概認為只有植了廣玉蘭的宮室才合宜這樣品行忠厚高潔無塵的女子居住吧!

  真真是絕大的笑話,張皇后可以想像到皇帝初聞所有這些事真正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崔慧芳時的沮喪和震驚。白月光一般的可人,到頭來竟然是一匹噬人的母狼,這讓一向自負識人甚準的皇帝如何自處?所以在帝王滔天的怒火之下,這位以溫良賢德與世無爭著稱的崔婕妤只能去死!

  角落裡忽忽閃現一個青衣太監,大禮伏跪於冰涼的地磚上。

  正沉浸於往事的張皇后連衣角都未移動一分,嘴裡卻極客氣地謙遜訝然,「阮大伴這是何意,你這個乾清宮大總管不在屋子裡好好守著,卻在我面前做如此禮數,讓那些不知情由的人看見了大概會笑話的。快些起來吧,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呢?」

  阮吉祥滿面恭謹地小意道:「娘娘說笑了,我這個乾清宮大總管說上天落下地,終究是主子面前的一個奴才,主子讓我去哪兒我就要去哪。這些天我看著主子爺吃不好睡不好,娘娘過來了才好容易開懷些。只是有些事老存在心底,我們這些當奴才的也不好多加勸解!「

  這話說得柔婉動人,其實是怕皇帝一病不起,所以早早地過來遞投名狀吧?

  張皇后暗暗腹誹眼底的笑意更深,「阮大伴可比你師父劉德一懂事多了,只是你們這些貼身侍候的人都不知道皇帝到底存了什麼心事,我這個多年不理世事的皇后又能管什麼用?劉惠妃身子抱恙,好像有日子沒出宮門了。崔婕妤又莫名其妙地亡故,這宮城的風水今年可不太好呢!」

  阮吉祥不敢抬頭,卻看見張皇后裙裾上掛著的一塊溫潤細膩的琥珀鏤雕荔枝配飾。

  這是緬甸國舊年進貢的,這麼多年也只得了這麼一件質地絕佳毫無瑕疵的好東西,半透明的蜜蠟和透明的金珀相互絞纏在一起,形成一種極為罕見的天然紋理。皇帝一直捨不得用,前些日子卻特特尋出來命織造局雕刻出來送與張皇后把玩。

  乾清宮大太監眼神閃了閃,終於下定決心道:「景仁宮的惠妃娘娘是嚇的,秦王自裁後留下那麼大一個爛攤子還不知怎樣收場。她娘家的人也不爭氣,個個都是拖後腿的主。自從劉閣老沒了之後,劉侍讀就整日價瘋瘋癲癲的,對著人就說壽寧侯府的鄭氏從前給他生了一個極好的女兒,只可惜這輩子再不能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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