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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裴青沒有說出口的是,曾閔秀和葉麻子誰死誰活他根本不關心。叫他心痛的是不知什麼時候,珍哥和那位寬叔也改換妝扮小心地潛伏在幽深的院牆巷角之外。

  跟蹤偵聽打探消息,這哪裡是年輕小姑娘該做的事情?若非自己的過錯,珍哥也不會選這條崎嶇的路行走吧。大廳的人被院子的尖叫聲驚動,人來人往喧鬧不已。裴青雙眼裡卻只有那個靜止不動的單薄身影,一時心痛得無以復加。

  人群散盡後,珍哥才直起身子,好似腿腳有些發麻,提腳走路時還趔趄了一下,幸得扶住旁邊的石牆才沒有摔倒。那時候,裴青緊緊扣住了身下的木樑,才沒有做出衝下去的舉動。

  小屋裡忽然靜寂了一下,潘掌柜有些莫名其妙的望著這位昔日的同僚今日的頂頭上司。裴青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竟然拿了一隻空碗在嘴邊啜飲,不由赧然道:「想是有些水土不服……」

  這位爺自從上島之後,除了在屋子裡養了兩天傷,就帶著一眾手下在赤嶼島前後搜索。那些島丁的巡邏規律,島上兵力的布置,基本上已經叫他摸了透,其精明幹練一如從前。只是一遇到那位傅姑娘,這位的行事就大失水準。

  潘掌柜以過來人的經驗寬容地望了一眼沒有說破,笑道:「這幾位當家的火都已經讓我們拱起來了,誰曾想這位曾娘子自個又添了一把柴,這下的戲可更好看了。原先還只想著別讓他們擰成一股繩,這回乾脆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裴青收斂心神,細細地翻看著桌上的那些記錄了各方消息的紙條,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道:「眼下朝廷騰不出手來收拾這些人,赤嶼島自然越亂越好。只是我看鄧南還有些站在岸上看熱鬧的意思。這樣你出點銀子,找個不打眼的僕婦在他老婆毛東珠的面前,說些讓人動肝火的話。比如就說鄧南本來也看上了曾氏,就是還沒來得及下手……」

  潘掌柜哈哈大笑後不免心生感慨,掖著手道:「幸虧我沒有得罪你,要不然單照你這份陰狠心思,我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裴青無奈苦笑,「這些陰詭之計能不用就不用,只是我自小在這上頭吃過大虧。被這種不入流的毒辣招數弄得有口難辯有怨難申,長大成人之後便忍不住學了這種窺探人心的不正之術。老哥哥心思坦蕩,自然也毋須看懂這些了!」

  這話潘掌柜倒是愛聽,做諜者做到他這樣風生水起的畢竟是少數。不但路子寬朋友眾多,還跟幾位當家的心腹手下都搭得上話,沒有幾分真本事絕對是不行的。不過這位裴大人就憑几頁紙張,就把那些面都沒有見過之人的心性揣摩得八~九不離十,這份本事也不容小覷。

  兩人相視一笑後都油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觸,一個謀劃一個行動,倒是相得益彰合作得甚是契合。又細細推敲了一下接下來的事情,才各自散開。

  149.第一四九章 推舟

  赤嶼島一間布置頗有些禪意的茶室里, 四當家林碧川將一盞煮得恰到好處的洞庭碧螺春推置客人面前, 笑道:「這是我家鄉的名茶, 每年我都要輾轉託人弄些來,看到這些我才記得自己是從哪裡來的!」

  這話細細辨來內里實在有些淒楚,幹了現今這這個行當,吃穿不愁家財豐饒, 可是昔日故土卻已難以回返。再是隱瞞身份不用真名, 老家的那些鄉里甲長保長差衙心裡哪個不門清,只是不到最後關頭又有誰敢越雷池半步!

  一臉短髯的徐直心有戚戚焉, 悶不做聲地舉起薄胎細瓷茶盞聞那茶香。

  洞庭碧螺春產於蘇州太湖洞庭山,條索纖細捲曲成螺,滿披茸毛色澤碧綠。沖泡後味鮮生津清香芬芳,湯綠水澈葉底細勻嫩。民間有這樣的說法:碧螺春是銅絲螺旋渾身毛, 一嫩三鮮自古少。

  徐直看著盞中茶葉徐徐下沉展葉放香, 良久才抬起雙眼問道:「我雖與林四哥少朝面,也曉得你的大名。這麼多人的吃喝拉撒樣樣都要銀子, 島上的經濟一向靠你才得周全。聽說中土之上幾家有名望的商號都有你們的暗股,每年還有巨額的花紅。」

  林碧川可說是做生意的大才, 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物, 對於生意場的事卻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大當家毛東當初烈慧眼識金, 就是看中他這一點, 才將一介書生大力提拔至赤嶼島的四當家。這些年來, 事實也證明大當家的眼光有時候還是可以的。

  聽了徐直的直言不諱, 林碧川一張容長臉老神俱在神色絲毫不變, 「有無暗股花紅都不是要緊事,徐老弟莫非忘了自己早就不是官家的身份了,現下要緊的是你準備上哪條船?」

  面對對方的單刀直入,徐直垂下眉峰,良久才澀聲道:「我以為我表現得已經夠清楚了,連葉麻子那等夯人貨色都生怕我上來搶他的飯缽,大當家卻在揣明白裝糊塗。莫非嫌我的誠意不夠,還要我掏出心肝來不成?」

  林碧川話語一噎,老實說大當家這事辦得是不地道。

  遭了難的兄弟千里來投奔,一句明白話沒有還老找緣由避著不見人,那真是把人當猴耍呢!苦笑一聲,林碧川拿起茶壺澆向紫砂做的茶童子,看著裊裊的白霧緩慢升騰,才半是勸慰半是解釋道:「大當家也有他的難處,赤嶼島正值大興之際差的是人手。只要兄弟你日後以大當家馬首是瞻,二哥和三哥那裡由我去說和!」

  茶霧緩緩繚繞,對面蓄了短須的高大男子早已失去昔日的儒雅。略略有些滄桑的面容仿佛有些看不清的悲喜,細瞧之下卻又平靜得象是月下沉寂千年的堅硬海礁。良久,只聽他長嘆一聲長揖到地,「勞煩兄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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