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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還有管家記帳?」
不外乎四書五經,大家的回答都差不多,越浮玉一直沒開口,漫不經心撥動身側長發,將目光落在馮婷婷身上。
注意到她的視線,馮婷婷緩緩放下茶杯,每一個動作都優雅莊重,她輕笑,「許是《女德》《女戒》?」
看著對方一板一眼的模樣,越浮玉似乎想起自己為何不喜歡對方,她的目光虛虛落在遠方,忽然開口,「本宮剛剛從你哥哥身邊走過。」
馮婷婷一怔,不明白公主為何突然換了話題,難道又想藉機難為自己?她剛暗自做好準備,卻聽對方繼續道,「他們在討論變法,你的長兄引用了一句詩文,似乎是你十二歲那年所作。」
馮太傅身旁,是馮婷婷的兩位哥哥。
許多人都曾說過,論才情思敏,馮家兩位兄長遠不及其妹。就連馮太傅自己也說過,若馮婷婷是男子,定能繼承他的衣缽。
可如今,兄長討論的是國家大事,妹妹提及的是衣服繡品。
馮婷婷微愣,不明白話題怎麼突然扯到她,但還是順勢回道,「兒時頑劣之作,難登大雅之堂,父親已經教訓過,讓公主見笑了。」
越浮玉偏頭看向馮婷婷,似乎想從對方眼中看到一點點不甘,可竭盡全力,也只看到順從與臣服。
這天下,又有多少馮婷婷呢?
指尖敲擊茶杯,每一次重擊都好像砸在心口,砸出滿腔怒火與不甘,越浮玉像是在看著馮婷婷,又像是看著被蒙昧千年的所有女人,「可本宮分明聽別人說,馮公子所言甚是,為何你作出的詩文,自己念是錯誤,從他口中念出來便是對的。」
茶杯被擊落,飛濺的水花倒映出百張不同的表情,有人若有所思,有人神情驚懼。
越浮玉甩去袖上水珠,霍然起身,紅色廣袖在空中划過,如利刃劈開沉積的腐朽,「本宮的女塾,同國子監一樣,講四書五經、律令書數……講處事做人、為官之道。如此,有人願意與本宮一起麼?」
第89章 謠言
不算意外, 女塾的推行並不順利。
原本熱鬧的宴會瞬間雅雀無聲,馮婷婷嫻靜的柳眉微皺,端莊的面容上寫滿不贊同, 她抿著唇, 看向公主的眼神, 仿佛在看什麼荒唐放蕩的亂臣賊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派人掌對方的嘴。
而圍在越浮玉身旁小姐們, 表情或茫然或驚恐, 下意識向後退, 竟然在她周圍留出一片空地。哪怕有誰家小姐眼神亮了,對此躍躍欲試, 也會被家中長輩按住。
目光在人群中掃過,對上無數道膽怯惶恐的眼神。越浮玉沒什麼溫度的勾了勾唇, 重新坐回主位,給自己倒杯酒, 一飲而盡。
預料之中的結果,已經馴化的寵物害怕走出籠子, 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談不上失望,但也不能說完全不失望,左右不是一類人,越浮玉散漫坐在椅子上, 徹底失去聊天的興趣,漫不經心端著酒杯,仿佛剛剛扔下一個驚天消息的人不是她。
她不願說話,別人卻不願放過她, 一片寂靜中,某位夫人忽然起身, 她板著臉嚴肅訓斥,「公主這是說什麼糊塗話,自古以來,男主外女主內,陰陽理而後和。公主怎可說此等有違天理之言?」
宗室繁多,越浮玉不記得說話之人是什麼身份。但她分明記得,越惜虞最開始困惑於與駙馬的關系時,是這位夫人規勸她女子以夫為天。
永照公主神色淡淡,不願和這樣的人交談,漫不經心反駁,「自古以來如此?你就要如此?若本宮說,自古以來頂撞皇室者死罪,夫人要不要當場觸柱自盡?」
夫人一愣,反駁的話頓住,義正辭嚴的面孔上閃過訝然,像是驚訝怎麼會有人質疑這種事。她皺眉道,「公主莫要顛倒是非,聖人言……」
越浮玉晃動酒杯,看月亮映在杯中的倒影起伏變換,她不用聽,就知道對方在說什麼,也愈發覺得嘲諷。
自古以來,聖人說過……這兩個毫無道理、毫無根基的理由,竟然可以化作繩索,死死鎖住女子千年。
世上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麼?
……
宴會不歡而散,哪怕後來皇后駕到,短暫地熱鬧片刻,也掩蓋不了山雨欲來的氛圍。
人群散盡,越浮玉獨自坐在空蕩的花園中,侍女們來來往往收拾殘局,默契地避開公主所在的位置。
姜非楠看見公主時,正是這幅月下獨飲的畫面,她莫名想起自己,以女兒身混跡在男子之中,即便身處人群中,卻仍在人群外。
也許公主的一生都是如此,在人群中孤獨著、沉默著、永遠不被理解著。
也許因為一瞬間的感同身受,也許因為白日被對方撞破『秘密』,也許因為無數的感激與嚮往,以及一種兩人定會交好的莫名篤定,姜非楠走向公主,坐在對方旁邊,輕聲開口,「不順利?」
越浮玉挑了挑眉,不驚訝對方知道宴上發生了什麼,就像她也知道對面什麼情況。
她舉杯輕笑,「你那邊不也一樣。」
姜非楠點頭,今晚算世家與寒門真正意義的對上。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寒門完全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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