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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蓋著一件衣服,衣服的主人則坐在洞口附近,眼前升起一小堆火,火光明滅,映出他淡漠的面龐。
注意到身後窸窣聲響,蘊空轉頭,臉上的漠然悉數褪去,望向她的目光溫和又平靜,「醒了?吃點東西。」
越浮玉撐著地面起身,就這樣一個微小的動作,全身肌肉立馬開始抗議,又酸又痛,她揉了揉肩膀,拿起堆在身邊的野果,確定對方也吃過後,立馬詢問,「尋人的士兵沒來?」
蘊空撥動樹枝,讓火大一點,他搖頭,「雨太大了,山路不好走,士兵無論想下山還是想尋人,都很麻煩。」
他和公主能平安落在山底,運氣占大部分。
一是有匹好馬,適應這樣的環境;二是山頂雖然塌方,但山腰附近的地面還算乾燥,馬能站穩。而一場雨過去,整個山間都濕滑,士兵很難走下來,更何況雨天還會衝掉血跡,他留下的標記恐怕沒用了。
越浮玉失望,但也沒那麼失望,畢竟比起剿匪的日子,現在有食物有藥品,說不上哪段日子更好一點。
她很快接受這個結果,又啃了兩個酸澀的果子,準備出去洗洗手。可她剛扶著石壁起身,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說話聲。越浮玉沒來得及高興,蘊空已經驟然沉眉,三兩下撲滅火焰,又向她擺手,意思是情況不對。
越浮玉也反應過來。
外面腳步聲雜亂,根本不像行軍的腳步,而且行走時還有人吆喝大笑,更不可能是令行禁止的士兵。
深山野嶺,外面突然出現一群身份不明的人,越浮玉後背瞬間生出一層冷汗,而好巧不巧,對方也發現了此處幾個山洞。
說話之人嗓門很大,聲音順著風隱隱約約飄進山洞「……今兒天晚了,兄弟們暫時住著,明天再上山,去打探外面是什麼情況。」
對方似乎沒什麼耐心,又或者仗著人多,根本沒仔細檢查周圍的環境,隨便選了個近處的山洞,也是距離越浮玉他們最遠的山洞。
兩撥人距離不到兩百米,今夜月色明亮,借著月光,越浮玉看清對面人的衣著打扮,掃過對方腰間的東西,她神情驟變。
第一次,蘊空看見公主如此慌張,哪怕之前和野獸對峙,她也是理智又冷靜,可這會兒,她幾乎慌得控制不住表情。
蘊空扶住公主的腰,又握住她顫抖的指尖,溫度從兩人觸碰處渡過來,隔了許久,越浮玉才逐漸冷靜。
她的聲音極輕,要貼在耳邊才能聽清——
「是嶺南的山匪。」
「不知怎麼逃到這邊。」
「嶺南有虎,山匪們為了顯示本領,都會腰間別一塊虎皮,那幫人正是這樣的裝扮。」
「山匪狠毒,本宮剿匪的事傳出去很久,不能賭他們沒聽到這個消息,總之,絕不能讓他們認出本宮,否則必有性命之憂。」
第75章 生病
世上有很多惡人, 越浮玉身居高位,難免見過三分,而嶺南山匪, 絕對是她最深惡痛絕的惡人之一。
手指緊扣石壁, 指尖因過於用力而發白, 越浮玉開口,聲音很輕, 但難掩其中冷意, 「權貴踩人屍骨, 世家貪食血肉,兩者為了利益不知做過多少壞事, 但都不及嶺南山匪,他們是純粹的惡。」
時隔數月, 越浮玉終於敢說出那段她不想回憶的經歷,「父皇登基前幾年, 疲於平衡朝中勢力,邊關又不穩, 手下沒人能解決土匪的問題,只好以懷柔為主,沒想到反而縱容了山匪的壯大。」
嶺南山多地少,前幾年戰火不歇, 百姓吃不飽,只能落草為寇。
申帝知道嶺南的情況,登基後開展許多利民政策,減賦稅、鼓勵開墾土地、研究良種梯田……地方官員也一直表示, 嶺南越來越好,沒想到都是騙人的!
蘊空雲遊四方時, 未曾去過嶺南,但他不用去,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
很多時候,善是相同的,惡也一樣。
眸中盛火,越浮玉一字一頓道,「嶺南官匪勾結,吞了朝廷的銀錢,致使當地民生凋敝,他們便逼民變匪,逼良為娼。」
毀掉農田,逼得普通人不得不加入他們。若是拒絕,便殺死家中的男人,讓女兒褪去衣物供他們取樂,送手無寸鐵的兒子和野獸相搏,再讓母親目睹這一切。
他們早已是鬼非人,以人間煉獄為樂。
蘊空始終靜靜聽著,淡漠的模樣看不出情緒,一如神佛俯瞰人間。
直到這裡,他才問道,「那您呢,他們對您做了什麼。」
越浮玉微怔,看向自己的雙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山賊血液迸濺時的黏膩觸感。
隨鄭沈弦抵達嶺南時,山匪們想給他一個下馬威,以為她是鄭沈弦的夫人,便半夜摸進她的屋子,然後被舅舅一刀割去頭顱。
那天,是她第一次直面人性最下等的惡,然後突然就意識到,她重生在一個怎樣吃人的時代,毫無陰霾的日光下,又藏有多少披著人皮的惡鬼。
於是她厭惡,厭惡自己一時無計可施;她也懼怕,懼怕自己真的無能為力。
鼻尖似乎傳來鮮血的味道,越浮玉垂眸開口,「他們沒能做成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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