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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知怎的,鸚鵡後來自閉了,鳥嘴同上了鎖一般,再也不開口說一句話。
自閉的鸚鵡失去了討人喜歡的本領,很快地,便被師遠道撂在一旁置之不理。
下人也是想起往昔家主也有抱著鳥籠愛不釋手的時候,想著嬌鳳臨終前,能得家主一聲關懷也好。
師遠道瞧了只是來氣,正恐沒個撒氣的地方,看到那隻色彩斑斕的鳥兒,伸手打了過去,直把金絲籠篾給打掉在地。
籠子自地面翻滾了幾圈,那隻蔫頭蔫腦的鸚鵡也翻滾了幾圈,落在地上,嘔出一塊黑物來。
這黑物一經嘔出,這鳥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撲扇起輝煌的翅膀,張嘴便嘎嘎叫:「師暄妍,小賤人!師暄妍,小賤人!師暄妍……」
師遠道一怒之下,差點兒上前要踩死這鳥。
飼養嬌鳳的下人急忙來攔著,並道:「家主息怒!家主息怒!它只是一隻畜牲,怎會說這話,這只是學舌……」
師遠道冷靜下來。他想起,這隻鸚鵡原先是掛在西廂的。
那裡每日出出進進的,只有江家幾人。
那鳥仍在不知死活地高叫著:「師暄妍,小盪.婦!師暄妍,小盪.婦!」
師遠道怒意填胸,對江夫人道:「你這些年倒貼錢也要扶持你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可是你看他這一家子是些什麼牛頭馬面,表面上一口一個『般般』,唯恐不周到,背地裡,他們是怎麼對般般的!我現在忽然想起,當初般般進京之前,江拯給我寫了一封信,信呢?」
江夫人最是寶貝這個弟弟,那信已經被作為家書妥帖收藏起來了。
江夫人也不曾想到,江拯夫婦竟還有兩副面孔。
她喃喃道:「那麼說,般般回來的時候,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是她錯信了弟弟,冤枉了親女兒。
江夫人兩眼失了光澤,怔怔地落下淚來。
般般……她苦命的女兒。
原來多年來,她吃的只有苦,渡的只有劫,而她自己,被豬油蒙了心了,竟然對一個虐待自己親女兒的人的女兒,掏心挖肺地好!
第58章
江夫人從房中上了鎖的屜里取出了幾個月前, 自洛陽來的書信。
書信是江拯所發,上面的字跡、落款, 清晰無餘。
師遠道常聽夫人在耳根子旁吹風,道她們江家的兒郎當年也是青年才俊,可惜天不從願,竟至於屢試不第,個個出挑,卻沒一個能入得。
他聽得多了,也就信了,還想可見他自己雖只混跡了個武散官, 入不得主流,但也算好過了。
現如今細思起來,江家一路靠著祖蔭,還能凋敝至此, 想來江拯絕不是什麼力圖上進的好貨。
倒是他,偏聽偏信,對夫人的娘家一族過於信任, 才導致對女兒般般的質疑。
般般自小被送往洛陽江家, 她的成長過程, 師遠道從未參與過。孩子自誕生起便是一張白紙, 它能長成何種模樣全仰賴於後來的修剪,師遠道拿不準女兒性情,揣度著她總不如以前相熟已久, 也算得有幾分文質彬彬的妻弟更值得人信賴。
拿著這封沉甸甸的書信, 師遠道再一次坐下來, 秉著耐性通讀至尾。
江夫人在一旁往銅盞里添水,覷見丈夫的臉色不對, 愈來愈鐵青,她不禁心裡犯起漣漪,忐忑地道:「夫君,阿拯這信不對?」
這信上的內容,師遠道已經看了不下三遍,自以為已經熟悉,可今日發現,他其實完全不熟悉,各種細節,都有值得推敲之處。
江拯於來信上說,女兒般般自幼便好思春,不安於室,且性格頑劣,不大願意循規蹈矩,在大人面前也毫無禮數。
信上還說,他的夫人韓氏,對般般尤甚喜好,有求必應,無有不縱,這才養成了般般後來偏激驕縱、目中無人的性子。
師遠道將江拯恨不能字字泣血的書信指給江夫人看:「你看,他這一句句說的,是般般麼?」
江夫人也覺得,這信上諸多言辭,雖極力矯飾,仍見批判之意,與般般有不少出入。
這時,師遠道眼光又是一定。
看到了江拯在來信的第二頁中所書——
宣景十七年秋,此女家中飲宴竟至於大醉,醉態迷離間,脫起外衫,露其玉肘,乃擦於我胸,媚態萬狀不可細言。虧吾自忖舅父,切不可以有禽獸之心,以耳光醒之,疾言呵斥,方無慘禍。
當時師遠道看到這一節時,簡直怒意直往腦門上頂。
恨不得當場就殺了那不知廉恥的孽畜了事。
他強迫自己忍下了怒意,看到女兒般般日日縮身在角落縫裡,不肯上前來與江晚芙爭光,還以為她心機深沉,另有所謀。
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他有了先入為主的念頭,所以後來看女兒,便總是不自覺地挑刺,分明極小的一件事,也被他放大至數倍。
女兒般般固然沒那麼好,不是什麼蕙心紈質的名門淑女,但也決計沒有江拯污衊的不堪。
江拯只圖對自己有利,在信上污言穢語,添油加醋,還搜羅了不少對他的證詞有利的人證,藉此來混淆師遠道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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