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
她那些話,刀子似的,字字戳他之心。
她問他,可是真心喜歡了她,那種語氣和情態,不是等閒小娘子逼問郎君時的含羞帶怯、柔意綿綿,更像要剮下他一層本來就薄的麵皮來。
既如此,寧煙嶼豈能教她得意。
殿下還知反問呢。
崔靜訓來到太子面前,卑躬屈膝著道:「殿下,臣呢,長您幾歲,對那個癲道人還有幾分印象,要說你們倆中間最大的敵人,那,就是那個癲道人,可殿下你在這裡也不是全然無辜。試想,要不是殿下你,那個小娘子本該在侯府平安快活地做她的嫡娘子,同長安任何一個貴女沒甚兩樣,她的父母更不會疏忽她,轉而去領養一個外甥女,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寧煙嶼抿唇,他不說話,是因為沒法反駁。
誠然,他在師暄妍的生命里,或許是充當了劫難的角色,但他有心補償,彌合那些傷痕。
崔靜訓又道:「殿下再想,那小娘子自幼被疏遠、被冷落,沒有天倫,只有求而不得,只有望眼欲穿,要換了是殿下,難道就能大度地寬宏,那個與您素昧謀面,絲毫無關,卻害得您淪落至此的人?」
寧煙嶼仍是不答,眸色漸漸轉深。
崔靜訓撫掌,笑道:「不過臣看,殿下和師二娘子這姻緣,是天作之合。」
寧煙嶼倏地揚眉,將信將疑地看他:「何解?」
長信侯自來熟地坐到殿下身旁,笑吟吟地道:「單說殿下和師二娘子,同月同日同時而生,這豈不是天賜的良緣?」
同月同日同時降生,寧煙嶼壓下眼瞼,遮住瞳仁中漫涌的思量。
不僅僅是如此,後來,他們又在洛陽相遇,彼此身份未明,便已交付己身。
長安離宮野草蔓延的放鷹台外,再一次相逢,那一個黃昏,他騎著快馬去追逐一隻落單的野兔,從沒想過會在那裡見到她。
他本以為,她只是長安一個普通人家的娘子。
自她棄他而去之後,寧煙嶼在心裡發了狠,那女子無情無義、薄情寡義至極,倘若念念不忘,連自己都會看輕自己。
所以,寧煙嶼從未派人去查訪她的下落。
在放鷹台下相見之前,寧煙嶼甚至不知她是否早已回到了長安。
可見那便是該死的宿命孽緣。
「孤該如何?」
這時,太子殿下竟然病急亂投醫,問起了一個比他還年長几歲、迄今為止孑然無妻的長信侯。
崔靜訓撫撫胸口,暗道一聲,要是把太子殿下如此棘手的姻緣都能牽成了,日後他就出一本《月老指南》,定能使長安為之紙貴。
心下嘆兩聲,面上卻是一團和善地湊過來,悠悠道:「殿下,這俗話說得好,『烈女怕纏郎』,殿下只顧和師二娘子慪氣是不成的。師二娘子眼下處境艱難,侯府二老認了外甥女當嫡親女兒,二娘子就是嘴上不說,心上有多少難受,您知曉嗎?這個時候,您把您那威風凜凜的儲君身份給暴露出來,正是趕得不湊巧了,所以才飛來橫禍。如今要平息二娘子心中的仇怨傷痛,太子殿下就得春風化雨,徐徐圖之,若還不成,乾脆不如死皮賴臉,糾纏於二娘子。」
「胡說八道。」寧煙嶼冷漠譏嘲。
他堂堂一國儲君,豈能幹出伸著笑臉給人打的事?
崔靜訓為太子捏一把汗:「好啊,倘若殿下真的放棄不管。好,那咱們要說,師家二娘子本來就不得父母喜歡,如今是染病在身,氣結郁胸,久而久之必成大患,您覺著,那侯門之人還會貼心來醫治她?」
「本來嘛,人家師二娘子有一樁美滿姻緣的,這不是被太子殿下伸個腿的功夫便給絆沒了麼,和襄王婚事又不成,她今後,可就愈發的江河日下了,恐怕,就算是紅顏老死君子小築,也只落得個花落人亡兩不知的下場,何其潦倒,慘慘戚戚……」
說罷,還抬起衣袖,擦掉兩顆硬擠出來的便宜淚來。
他說話的語氣口吻雖假了點兒,可架不住有用啊。
太子一聽,這不就神情鬆動了?
太子這廂彆扭著,抹不開面,屬實有些猶豫。
恰巧此時,太子詹事送了一沓公文前來:「殿下讓臣查探的洛陽江家的底細,臣已經理好了,夾在折章中,請殿下查閱。」
這是殿下早就交代下來的事情,到今日才真正辦妥。
殿下從不過問下吏,突然要查洛陽江家的什麼事,是因為誰,自是不言而喻。
寧煙嶼礙於崔靜訓在旁,神色略微不自然,頰上浮生一朵淡淡的潮暈,語調仍沒什麼情緒:「孤知道了,你下去。」
太子詹事派人潛入洛陽查探多日,發覺這江家在洛陽的口碑甚為不錯,也許是家中的夫人善於經營。
雖然不曾聽說過江家有虐待養女的傳聞,但太子詹事還是摸出了一些門道。
師二娘子養在江家之時,從未拋頭露面,也有一些人知曉,江家如今養著的娘子是從長安來的,但只猜測這個娘子是江拯在長安的私生女,因此見不得光。
師暄妍足不出戶,但在洛陽的名聲卻不好,有傳聞說,她嘗頂撞江拯夫婦,逃出江家,在外廝混,月余不歸。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