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
沒有對阿耶坦白,也是因為他內心的矛盾。
太子殿下考慮得很美好,待與那個女孩子剖白心意了之後,再將此事告知聖人。
雨聲如瀑,水流湯湯。
寧煙嶼撐著竹骨傘,蹚過路面淺草叢生的泥濘,轉身回來。
太子詹事瞧見殿下身上一身的雨水,要替殿下換了雨披,寧煙嶼推掌:「宮端,孤要去一個地方,你帶人回率府,莫要跟來。」
祭奠完先皇后,殿下這是又要去哪兒,還有哪裡可去?
往昔殿下與先皇后相處之後,總是情緒低回,可太子詹事這回瞧著,殿下腳步輕盈若飛,撐著那把寬大的竹骨傘,不消片刻便如騰身而走,消失在密雨中停立在官道上的馬車後。
冰涼的雨水澆落在身,但寧煙嶼身上感覺不到一絲冷氣,胸口燙得宛如頑石融化,熾熱的岩漿沿著血脈自心尖出發,奔騰狂嘯過四肢百骸,皮膚的每一寸都冒著熱氣。
只消想到那個玉體冰涼,宛如玉液瓊漿般芳香醇美的小娘子,便體膚發熱。
驅策馬車前往君子小築,未免過於大張旗鼓,驚動生人,寧煙嶼入巷之前,跳下了馬車,這時,雨聲正好停了,瓦檐上陰雲籠罩,又在醞釀著瓢潑雨勢。
但這方便了太子殿下逾牆折柳,夜會佳人。
她屋裡那個伺候的婢女,大抵是個憊懶的,早已睡得鼾聲朝天,寧煙嶼放肆地夜探香閨,步入了女子的香居。
屋內大部分燭火已經撲滅,僅僅只留了一座銅盞亭亭地翹首立在八仙桌上,火苗妖嬈帶刀,刺殺得夜色,於牆面染上一面猩紅。
太子殿下行動如貓,腳步落在地面,沒有半點聲息。
一燈如豆的光焰照著她放落的重重簾帷,猶如那日春夢重臨。
那夜的綺夢過於銷魂,夢中糾纏的姿態,猶如藤蘿繞樹、溪水沖石,黏膩膩,濕噠噠,一直留在寧煙嶼腦中,拂之而去還復來。
洛陽折葵別院的夜晚,他無可辯駁。
的確是他動了春心,否則,便如佛坐金蓮,豈有半分鬆動。
長指撥開簾攏,露出金色紗簾之後雲被高堆、嬌軀橫陳的身影,錦被微微隆起,蜿蜒如丘。
少女背身向外,蜜蠟光暈打在她雲髻鬆散撥開的頸後肌膚,仿若流動般盈盈。
她已經睡著了。
窗外不知何時起又下起了霏霏細雨,遮住了男人的心跳聲音。
他跪身上榻,卷了一截她的錦被,睡在了師暄妍身後。
少女芳馨滿體,髮絲與肌膚間都繚繞著淡淡胭脂的芬芳,離得越近,那香氣似越濃郁。
他一動未動,並不想趁機輕薄了熟睡的少女。
驀地一道閃電裂開,自屋外撕裂蒼穹,爆裂地閃灼。
伴隨閃電而來的必是雷鳴,寧煙嶼扭過頭去,伸掌抵住了她的耳朵。
但也只是徒勞,在雷聲響起時,她還是不受控制地身子輕輕戰慄。
貼著他的胸膛,那纖薄的身子,一寸寸蜷縮起來,猶如刺蝟一般,團成一個小團兒,保護著自己。
寧煙嶼握住她柔軟的小手,喚道:「般般。」
師暄妍的神魂已經陷落在夢裡,江拯那肥大油膩的臉龐,噴著濁臭逼人的口氣,獰笑著朝她撲來。
江家的侯爺與夫人都在邊上看,沒有一個來搭把手。江夫人只是挽著江晚芙的手,一大家子,旁觀著她的苦厄與困窘,眉目冷漠,作壁上觀。
「別過來……舅舅,求你……」
她害怕地舉著鎮紙,雙眼通紅,腿彎打著哆嗦後退,哀求著江拯,不要靠近,不要碰她。
江拯笑著:「般般,你阿耶阿娘不要你了,他們早就忘記你了,你不如就放心跟了舅舅,舅舅會憐香惜玉,不會很疼的。」
師暄妍舉著鎮紙,緊緊閉上了眸,「啊」一聲叱吒著朝前擊打了出去。
堅硬的青銅夔牛紋鎮紙,把江拯的腦袋砸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大坑。
睜開眼江拯的神情就變了,不再充斥著猥褻淫.笑,而是怒不能遏:「小婊.子,你敢砸我!」
他搶上前,將師暄妍手裡防身的鎮紙粗魯地打掉,捉住了她的後頸,押著她便往院裡的水缸走去。
那水缸……
水缸恁的眼熟。
是小時候,江晚芙推她下的那個缸。
缸里盛滿了水,浮萍碎藻飄在水面上,散發著腐爛的氣息。
師暄妍拼命掙扎扭打,江拯從身後摁住她頭,將她往那水缸里摁。
「溺死你這個小賤人,膽敢勾引老子,還裝什麼清高!你就是個下賤胚子,還當自己是什麼侯府嫡女!」
獰笑聲音從水面上傳來,師暄妍的頭被按在水底下。
水。
好多水。
猶如洪潮般將她吞噬,封閉了她的感知,她拼命地推、搡,抗拒。但那個水缸,就像她抗拒不了的命運,從來沒給她還手的餘地,漫上來,侵吞她的鼻、耳,最後是喉,一點點將她湮沒。
他們在看。
他們在笑。
他們額手稱慶。
一重水做的屏障,模糊了笑聲,那些聲音隨著冷水隱隱約約地灌入耳朵。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