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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著和「封墨」兩清,可那個男人,從來都沒有應許一個字,就在那夜,他還手腳不規矩地壓她在榻上胡亂親吻,轉頭便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地與旁人定了親。
這對昌邑縣主也是種欺瞞,他做得很不地道。
不過封墨已經從這段關係里摘清了出去,這是師暄妍一直以來所盼之事,她自顧尚且不暇,從今以後也不必再理會他了。
這般,也好。
她便可以毫無顧忌了。
「蟬鬢。」
娘子在那團瀟瀟冷雨閉疏窗的暗光里立著,肩若削成,烏髮如墨,身姿比案上的宣紙還薄弱,髮絲里漏著一隙一隙的天光。
然而那語調,那姿態,有一股彌散入骨子里的清傲。
「晚芙生辰快要到了,江家二位,不會來長安為她慶賀麼,除了生辰,更是賀她喜得高遷,經營多年,終於修成正果,入師家族譜了。」
蟬鬢並不言語,聽不出娘子這話中的深意。
師暄妍嘲弄地勾了唇角。
「那我阿耶可曾對你說,幾時將『師暄妍』三個字,從師家的族譜中剔除?」
蟬鬢登時慌亂,接不住這句話,匆促間胡亂喚了一聲「娘子」。
她似是想說家主絕無此意,然而被打斷。
綠紗窗畔,師暄妍輕聲道:「我知道,你是開國侯派到我身邊監視的,誰也不是傻子,不是麼。勞你對侯爺和夫人回一聲,就說師暄妍支持他們的決定,我會日日虔敬焚香,沐浴禱告,等著那一日。」
蟬鬢自二娘子那溫婉的嗓音里,竟聽出了讓她不寒而慄的恐怖。
她垂眸,手掌貼住並無任何消息的小腹,溫聲一笑:「不過,也勞你對他們說,我接受他們一切安排,可休要打這個孩子的主意,誰要是想殺了他,我就不保證什麼了。眼下我是在這君子小築,這四方宅里困著,可只要我出了事,我保證,師暄妍勾引舅舅、穢亂家宅之事便會傳揚得滿城風雨。倘若查有實證,依我朝律例,我與江拯都會被處死。阿耶不是還想著升遷麼,怕是從今以後,只得左遷了吧。」
師暄妍比任何人都知曉,師遠道受不得激,蟬鬢這麼通報,他定會氣得跳腳,說不準隔日,那碗害命的打胎藥便送來了。
她賭,開國侯會的。
到了父要女亡的那一日,才是真正的兵戎相見。
至於什麼名節尊嚴,那是從師暄妍自落入江家那一刻起便淪為奢侈的東西,要來既然無用,又何須再被它捆縛。
這個扭曲的光怪的世界,不如崩塌了吧,大家一起被亂石砸死,多好。
那不疾不徐的語調,落在蟬鬢耳中是陰陰的,在雨水的喧囂之中,漫著刺骨的涼。
第25章
自川穹之下, 一夕輕雷落萬絲,霽光浮瓦碧參差。
明陵在密雨間靜默著, 古樸的雕欄上爬滿了點點綠苔,被雨水沖刷得透亮。
沿著光滑的石階,雨水潺潺地涌下來,於寧煙嶼腳邊匯聚成一團團打著旋兒的水渦。
毓秀之地,埋藏著已故先皇后。石碑矗落在喧譁的雨聲里,如無聲的慈母,脈脈凝視著遲遲歸來的孩子,一片電光掣過, 清楚地映出它溝壑縱橫的面龐。
「母后。」
寧煙嶼撐著一把十六骨的傘,在石碑前站了有片刻了。
奉上的瓜果,被雨水洗得鋥亮。
率府諸人,均遠遠相隨, 誰也不敢攪擾了母子片刻重聚。
元後身體孱弱,誕下太子以後,身體難支, 染上病患, 沒過多久便撒手人寰。太子殿下一直以此為心結, 每月初一十五, 都會來此祭奠亡母。
有時只是小立片刻,陪伴著地底長眠的芳魂,有時會說上幾句話, 與母親分享自己的心事, 如這世間最普通的一個兒子, 對早逝的亡母依依眷懷。
雨水滂沱地打在傘骨之上,水花亂濺, 匯聚成束的水流沿著傘骨洶湧地淌落,濺在寧煙嶼的長履邊。
濕濘的泥土,卷著草香泛濫的氣息,一股股攢向鼻翼。
寧煙嶼往昔來,多半只是陪伴母后待一會兒,可是這次,他望著那塊石碑,在這場瀟瀟冷雨中,胸口卻燙如岩漿,無數種心緒被推著涌到喉舌底下,連舌根也微微發燙。
太子殿下耳根暈出薄紅,黑色的瞳仁蒙了水汽愈發顯得清亮:「母后。孩兒好像,惦記上了一個人。」
他到此刻亦不知,那種時時刻刻放心不下的惦記,算不算得上喜歡,只要想到那個小娘子,心上便溢滿密密匝匝的疼。
想要保護她,想要制止她傷害自己,想要將她藏起來。
「她是個小騙子,然而她又很是善良,孩兒放心不下她,怕她受了旁人欺負。」
「若,孩兒將她領來給你看,你會同意的,對麼。」
母后曾經說過,她只要他歡喜,無論將來他娶什麼樣的女子。無須門當戶對,更不要政治聯姻,只要他喜歡。
母后一生,自詡抓穩了阿耶的心,可阿耶還是有六院三宮,旁的妃嬪。母后對他雖無教導,然而寧恪懂母后的心思。
所以他不敢造次。
他還在擔心,自己此刻洶湧澎湃的衝動,僅僅只是一時衝動,並不是長久的許定終身此生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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