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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給昌邑縣主指的夫婿,不是旁人,就是封家那小子。」
「封墨?」江夫人萬分詫異,「可他不是……」
他不是和咱們家般般在好麼?
看來,巡視涇河果真只是一個避而不見的由頭,有了與昌邑縣主的婚約,就看不上開國侯府窄門窄戶了。
江夫人神色不定:「封墨與昌邑縣主定親,那般般怎麼辦?」
師遠道鼻子里哼了一股冷氣出來:「到現在了你還惦著那孽障,幸得蠢奴上次攪和了大長公主相看她之事,與襄王殿下的婚事是徹底黃了,再過得幾日,就給她下一副打胎藥,把那孽種一併打了,生得留著夜長夢多。」
「至于姓封的那小子,」師遠道負手道,「他要與誰家定親我們不管,但等他回來,我必要到陛下跟前狠狠參他一本。」
這不過是自顧自地以為出了口惡氣,實則般般被負心之人辜負,實屬可憐。
她到現在還緊咬著牙關,衛護那個負心薄倖的男子,真是教人怒其不爭。
師遠道這時又道:「把蟬鬢叫來。我要試她一試,讓那混帳聽見她心心念念的郎君就要奉旨與他人成婚,她難道就絲毫不為所動?」
江夫人也正有此意。她不信般般會如此糊塗,到了這步田地,還要打碎了牙齒活血吞,把封墨誘騙她之事繼續壓下。
「夫君,般般讓你失望了,她現下成了這副模樣,我這個做娘的,真是不知該如何自處。」
江夫人沒有同夫君說,自君子小築里,蟬鬢帶回了許多那日氅衣所撒的顫聲嬌。
*
一覺醒來,窗外正碧雨瀧瀧,綠紗窗被支開一條邊兒,露出潮潤的泥土氣息來,攪和得鼻尖發癢。
師暄妍半伸懶腰,自榻上坐起身。
那日清早睡醒之後,果如他所言,師暄妍再沒看到他了。
他守信用,沒有讓婢女發現他在君子小築,在她的臥榻之旁睡了足足一夜。
可那個心機深沉的男子,走便走了,還走得非常不乾脆,留了一件更加惹人遐想的男子衣衫下來,那衫被她抓在手裡,已扯得褶皺斑斑,師暄妍也不知怎的,還湊上去,輕嗅了一下。
衫子里藏著汗漬的餘味,但並不難聞,其間摻雜了淡淡的蘭草芳息,並不如其人一般清冷,反而溫軟馥郁,絲絲離離,纏繞鼻尖。
因蟬鬢很快便要過來伺候她梳洗,師暄妍急忙將衣衫團成一團,丟到了床榻底下的箱籠里。
待尋個時機,她會將那身外衫燒掉,以免留下痕跡。
「封墨」是個心機深重的,他只怕巴不得讓人發現他們的好事,師暄妍也不懂他目的何在。
那個夜裡,他百般糾纏,便就壓她在這方床榻之上,一遍遍地親吻她的臉頰、鼻樑、嘴唇。
紗簾拂動,月華慘澹,師暄妍看不清他的臉,只是那股灼熱的蘭澤芳息,一直充盈在她所有感官里,仿佛能熨到她肌膚里去。
一直過了幾天,師暄妍都還是覺著自己的身上存留著他的餘溫。
幸而,他並不曾再過來。
晨間醒來,蟬鬢貼心地送來的碧玉蝦仁粥,配了幾樣就粥的小菜,裡頭的醢白菜和碎雞胗,讓師暄妍多用了幾箸。
用早膳後梳妝、更衣,師暄妍如往常一般,百無聊賴地垂眸吃起了茶。
蟬鬢一頭照料著娘子,口中幽幽道:「自上次昌邑縣主邀請娘子入眾芳園相會以後,便再無回音了。」
師暄妍以為她是譏諷自己,在齊宣大長公主面前並沒能爭得面子,心中並不如何在意。
熱茶湯入口,清鮮的茶氣與唇齒間含而不化,久滯不去,於此春寒料峭時分,最是相宜。
氅衣間,少女抬高視線,一雙烏溜溜的明眸映著窗外剔透的雨水,也像是泛起濕潤的水汽,氤氳而起。
「縣主千金之子,我怎好勞她惦著,蟬鬢,君子小築就是我的歸宿了罷?」
蟬鬢知曉娘子柔弱,可她是懷著目的來的,怎好不說:「娘子勿惱,奴婢聽說,昌邑縣主如今正待嫁,待回長安之後,便要與羽林衛中郎君之子封墨郎君完婚了。」
……封墨。
茶盞輕碰杯沿,師暄妍烏眸輕爍。
原來他連著多日音訊杳渺,竟是有了一門光彩盈門的好親事。
昌邑縣主,那般嬌麗美好的女孩子,我見猶憐,何況他一個血氣方剛正當年華的男子。
蟬鬢細細留意琢磨著娘子的反應。
娘子只是目光之中露出一絲半絲的驚詫。
她並沒有如家主和夫人所想的,因為封墨郎君的婚事而傷懷,半分都看不出來。
雖說娘子素來心思深,可她的反應,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等閒人聽到這婚約,也是如此反應——一點點驚訝,一點點歆羨,若再說別的,也著實看不出了。
師暄妍放下了手中滾燙的茶盞,對蟬鬢打量窺探的目光,幽幽迎擊:「良緣難得,只盼縣主得償所願。」
她起身蓮步輕移,去關那扇被涼風冷雨撲開的西窗。
眼眸便自轉身之際暗了下來。
昌邑縣主這般明媚鮮妍的女孩兒,「封墨」卻朝秦暮楚,著實是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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