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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兒訝然。她未曾想到舅父竟早知道了自己落難的事,更不知道表兄己經為自己做過許多,心中感動滿滿。但是,薛霆提到過所,她又不禁心驚。邵稹帶她出來,過所是偽造的,一旦敗露,二人都要入罪。

  “劍南到京城千里迢迢,表妹是如何來到的?

  寧兒知道這些瞞不過,幸而在商州時就己經與邵鎮對好了說辭,低聲答道,“我被山賊劫持,恰遇匪首為分贓之事爭鬥,乘亂逃了出來。可我不想回蓖城,我伯父為我擇的夫婿是個藥罐,回去必定還要迫著完婚,故而````停了停,她道,“從劍南出來時,我遇到從前父親舊友家的兒郎,叫邵稹。他見我落難,出手相助,帶我去商州尋舅父。可到了商州,舅父不見,又誤以為你們去了安西,稹郎便在商州尋了去西域的商旅送信,又帶我來了長安等待消息。

  一番話說得曲折,她不知道薛霆聽懂不曾,見他眉頭凝起,忙道。“表兄,商州那說你們去了安西的官文,當是看錯了別人的,稹郎為人正直,一路以禮相待,不會害我。

  薛霆微微頷首,心中卻不置可否。

  用假過所通關的事,就算寧兒不肯明說,他也己經想到。

  間州那邊,寧兒不想嫁,是情理之中。據劍南的匪首供認,一個叫田七的人當時也在山上,自稱與寧兒是表兄妹,帶她下山尋親。這個田七。是不是寧兒說的邵稹,尚且未知,不過寧兒不想被蓖城的伯父找到,用假過所過關津,同樣也是情理之中。

  假過所……薛霆玩味,能騙過這麼多眼光老辣的守衛,這個邵稹即便清白,能耐也比山賊強多了

  只是這行徑,按律要受刑。薛霆本想說一說,但看著寧兒忐忑的模樣,可憐兮兮,並且她是一心來找他們求助,他反倒不好意思多說了。

  薛霆看著她,莞爾:“表妹,父親就在長安。自從得知你出事,他茶飯不思,費盡心尋找。你現下跟我回去,他必定歡欣不己。’

  寧兒也想早點見到舅父,正要應許,卻有些猶豫。

  “表兄,’她嚎懦道,“稹郎出了門,還是等他回來再去吧。之說著,她笑笑,“稹郎可好了,他是我的恩人,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顧我。’

  “哦?’薛霖亦有些興趣。,問。“他去了何外?

  “他去一戶人家裡當武師。之寧兒道,有些不好意思,“他要掙盤纏,我又幫不上忙

  薛霆正要說話,忽然,小嬌的聲音傳來:“娘子,郎君回來了

  寧兒訝然,露出喜色:“表兄,稹郎回來了

  薛霆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午後陽光鋪在地上,一個年輕男子從門外走來,腰上佩著刀,影子長長,將庭院分作兩半。

  “稹郎!’寧兒迎上前去,激動地說,“我找到表兄了,我舅父一家,原來就在長安!

  邵鎮訝然,看向薛霆。

  四目相對,薛霆露出微笑,走過來:“表妹,這位就是你那位恩人邵稹麼’話是問寧兒,他的眼睛卻盯著邵稹。

  邵鎮察覺到那目光中審視,看著他,並不避讓。他神色從容地笑笑,一禮:‘原來是薛公子,邵某久仰。

  薛霆亦禮,道:“邵公子救助在下表妹,還未道謝。

  一番寒暄,寧兒笑逐顏開,問邵稹,“稹郎,今日怎那麼早回來?’

  邵稹莞爾,道:“今日主人家來了客人,要設宴,故而早早散了。

  他對寧兒說話時,眉眼間添上一抹柔和之色。

  薛霆看看他,又看看寧兒,目光微微一動。

  “寧兒’薛霆道,“如今既然恩人回來,不若一道回府,父親必然重謝。

  寧兒額首,望著邵稹,道:稹郎,我要去見舅父,你與我一道去,好麼

  邵稹看著薛霆,只見他臉上落著一抹斜照,目光炯炯。

  片刻,他唇角彎了彎,笑意欣然:“當然好。 寧兒坐上馬車,駕車的仍是邵鎮。

  薛霆騎著白馬在前引路。白馬的鬃毛結做五花,襯著左千牛的官袍,寶刀銀跨,器宇軒昂。一路穿城過市,不少人回頭張望。

  邵稹坐在車前,瞥著他,神色平靜無波。

  當馬車走進了薛宅所在的通義坊,寧兒從紗簾往外望去,只見道路兩旁的圍牆後面,都是高屋重檐,一看便知住的人非富即貴。車馬才到門前,薛霆便讓家人速速傳報。 寧兒下了車,望望四周,只覺俱是陌生,有些緊張。

  薛霆看出來,安慰道:“別怕,裡面住的都是家人,你都識得。

  寧兒看著他,靦腆地笑了笑。

  未多時,一個身影匆匆出來,寧兒望去,只見那身形相貌,確是自己思念許久的舅父薛敬。

  “寧兒!’他看到寧兒,聲音微微顫抖。

  那聲音熟悉,入耳瞬間,一陣酸澀湧上心頭,激動、委屈或高興,己經辨別不清楚。

  “舅……舅父……’寧兒的雙眼被淚水迷濛,快步跑上前去。

  一番曲折,終得相見,薛敬亦是老淚縱橫。他扶著寧兒,將她上下打量,見是無恙,雙目通紅地長嘆一聲:“幸而你平安,若是有個長短,我怎麼對得起你父親母親……’

  寧兒見他兩髻花白。心中愧疚,哽咽著道:“甥……甥女不孝……’ 薛敬搖頭,道:“是舅父大意,若當初將你接到身邊,何來這許多差錯

  舅母韋氏站在一旁,舉袖拭拭淚水,拉過寧兒的手,向薛敬勸道:“寧兒好不容易回來,還是入內再敘。’

  薛敬聽了,忙拭去眼淚:“正是,正是。這時,他看到立在後面的邵稹,訝然:“這位是……

  薛霆忙道:“父親,這位是姑父故友家的兒郎,姓邵名稹,正是他將寧兒護送至長安。

  薛敬詫異,看向寧兒。

  寧兒擦乾眼淚,莞爾道:“舅父,稹郎是甥女的思人。

  薛敬看向邵稹,忽而正色,長揖一禮:“恩人高義,受敬一拜。

  邵稹赧然,忙將他扶住,繼而還禮:“公台言重,故人有難,幫忙本是應當。

  薛敬讚許地看著他,似乎想起什麼,道:“郎君姓邵,老叟記得故妹婿有一忘年之交也姓邵,是益州司馬。

  邵鎮莞爾,道:“正是在下祖父。’

  薛敬展眉大笑:“如此說來,竟是故人救了故人一’

  眾人皆是笑語一片,薛敬吩咐家人備宴,為寧兒與邵稹接風洗塵。

  進了門,韋氏發現薛霆還在後面,道:“元鈞,還在那裡做甚,快上前來。

  薛霆應一聲,看向邵植的背影,若有所思,未幾,跟上前去。

  ☆、31筵席

  筵席還未備好,眾人喜盈盈地坐在堂上寒暄。薛敬和韋氏坐上首,寧兒和薛霆在下首對坐,邵稹坐在薛霆的旁邊。

  薛敬看著寧兒,感慨道:“而自從得知你不見,余晝夜不得安寧。你表兄親自往劍南尋找,亦不見消息。未想得山不轉水轉,你竟到了長安嗎,老安這心,終是落定。

  寧兒知道自己給舅父一家添了不少麻煩,又是內疚又是感激,道:“舅父,這一路上,多虧了稹郎護著甥女,否則,女吟甥女身在何處也未可知

  薛敬看向邵稹,莞爾道。“邵郎君恩德,薛氏闔家感激不盡。’

  邵稹謙遜道:“舉手之勞,公台過獎。

  薛敬持持鬍子,道:“若未曾記錯,余曾在成都見過邵郎。

  眾人皆訝然。

  “舅父見過稹郎?’寧兒問道。

  薛敬笑而額首,道:“你忘了個多年前,余曾帶元鈞往成都探望你們一家,亦曾與邵司馬相見。,說著,他看向邵稹,“邵司馬為人豪放,武術精湛,余甚為佩服。邵郎彼時年幼,似乎才口歲,與元鈞差不多高。自然,寧兒更小。

  這話出來,眾人皆新奇不已

  寧兒朝邵稹看去,笑得甜甜。邵鎮正襟危坐,瞥瞥她,無所表示,目光中的笑意卻是更深。

  薛敬對韋氏嘆道:“如今一轉眼,兒女們都大了,我等垂垂老夾。’ 寧兒忙道:“舅父不老。’。

  薛敬竿竿。看向邵植,“還不知邵郎的字

  “稹字致之,是祖父取的。

  “致之。’薛敬撫須念著,讚許道,“雅而風骨獨到,果有名士之風。以後,便稱你致之如何?

  邵稹微笑:“公台過譽,自當如此。

  一番相敘,家人將各色膳食呈上。

  薛敬執起案上酒杯,道:“致之將余甥女平安帶來,第一杯酒,當敬致之。

  邵植亦舉杯,欠身道:“公台客氣。

  才要飲下,忽然間,瞥到薛霆正看著他。他唇帶淡笑,雙眸平靜,看不出波瀾。

  邵稹向他微微一領首,仰頭飲下。

  宴席賓主盡歡,膳後,日頭己經快落山了。

  薛敬吩咐家人收拾出廂房來,讓寧兒住下。

  寧兒怔了怔,對薛敬道:“舅父,甥女一應用物還在歸義坊的屋宅中,今夜還是先回去,明日再過來。

  舅母韋氏卻道:“這怎麼行?你一個未嫁女子,從前宿在外面是無奈,如今回到了舅父家,理當留下。日常用物,家中應有盡有,便是十分緊要,明日再遣家人去取不遲。

  寧兒聞得此言,猶豫著,卻將目光瞥向邵稹。

  邵稹看著她:“夫人所言極是。你物件不多。我今夜回去。替你收拾了行李,明日送來便是 薛敬道:“致之亦不必匆忙,今夜也宿在我府中,與老叟接著飲酒再敘,豈不正好’

  邵稹卻笑笑,推卻:“多謝公台,我不曾交代僕人留宿之事,恐家宅有失。且明日一早還有事忙碌,實不便留宿,改日得了閒,植定當奉陪。

  薛敬見他這麼說,也不再挽留,莞爾道:“如此,改日再敘。

  天不早,遲了恐坊門關閉。

  邵稹辭別眾人,去取馬車。

  正要出後院,寧兒的聲音忽而傳來:“鎮郎,

  邵稹回頭,她朝自己跑過來,望著他,神色里含著歉意。

  “稹郎……我今夜不能隨你回去了。’她低低道。

  “嗯。’邵稹道。

  寧兒盯著他,似乎在仔細查找那臉上否有不快之色。

  邵稹無奈笑笑,道:“寧兒,薛公將你留下是對的,此處也比歸義坊的宅子好多了,我有何擔憂。”

  “我說的不是這個。寧兒微微皺眉,道,“稹郎,我是說,我住進來,日後你我相見便難了……’說著,她似乎想到什麼,眼睛一亮,“你是我家故人,又是我思人,我去與舅父說說,讓你也搬來住,好麼

  邵稹苦笑:“那如何使得,寧兒,我跟你不一樣,就算你舅父願意,我也不會來。

  見寧兒露出失落之色,邵稹眨眨眼,道:“別擔心,暫時見不到也無妨。我不是說過,我會娶你,就算逼也會把你舅父逼同意麼?

  寧兒望著他,雖覺得這話並不十分底氣十足,卻還是笑笑,點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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