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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尺之遙,她屈膝, 放下宮燈。
「容……娘娘。」
「這是做什麼?」
容妃伸出手,「到這兒還講什麼規矩?快些起來。」
洛久瑤卻沒有起身,她抬起眼,睫羽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
時隔太多年,她終於再一次看清了眼前人的臉。
明如秋水,艷若桃李,與她的記憶中一樣,經年的幽禁也沒能令女子的容顏褪色半分。
她只是添了許多病態,原本姣好的一張臉褪成慘白的顏色,頰側的顴骨凸起, 顯得眼窩深而空洞,眉骨像是枯弱的山巒。
她太瘦了, 肩膀沒在單薄的衣衫下, 瘦削成薄薄一片,連衣衫也掛不住的模樣。
洛久瑤抬著眼, 她看著她,恍惚間好似看到了許美人——她的母親, 她死的時候還很年輕, 無病無災,卻也如容妃一樣迅速凋零下來, 好似深秋的落葉。
容妃輕咳兩聲,推一把坐在床側的洛久珹:「久珹,愣著做什麼?快扶你妹妹起來。」
「母親,你怎麼……」
洛久珹不情不願的,面對容妃卻不敢抱怨什麼,只能上前去攙。
洛久瑤才扶著他伸來的手臂直起身體,那隻手臂便迅速抽走了。
容妃招招手,拉她坐在身側。
「好姑娘,我們有……六年未見了,你長高了,只是瘦了好多,怎麼能瘦成這個樣子?」
洛久瑤瞥一眼旁側磨著牙的洛久珹,迴轉目光:「娘娘,我沒什麼的,大概是近來天氣冷,總是吃得少些……倒是娘娘您,聽聞您一直病著,我們卻直到今天才來探望,也沒能帶來御醫為您瞧瞧。」
容妃卻搖頭,咳後又道:「瞧了如何,不瞧又如何?太醫院的那些人我最是知道,如今我這般模樣,縱然身病可治,心病卻難醫。」
洛久瑤道:「娘娘,當初……」
「我知道。」
容妃眸色深深,抬手撫上洛久瑤的臉,指尖緩緩描摹過她的眉眼。
她說:「我知道的,久瑤,你是個好姑娘。」
洛久瑤垂眼。
容妃的聲音很輕,又道:「既如此,不肯再喚我一聲母妃嗎?」
洛久瑤張張口,應了聲:「母妃。」
容妃的眼睛彎起來。
「母親!」
洛久珹卻終於忍不住上前。
他伏在容妃床畔,去牽容妃的衣袖:「母親,自我們二人前來,你只顧著和她說話,你都不掛念我嗎?」
容妃終於放下手,目光移過去,聲音冷下些:「掛念你?掛念你在外無法無天,肆意欺負你妹妹嗎?」
洛久珹一愣,下意識反駁:「我沒有……母親,你怎麼會知道,我……」
洛久瑤看一看四周,接過話來:「容母妃,您的耳目,眼下也在這座宮苑裡罷?」
正因有人先他們一步到此,門上的鎖才未來得及扣起。
容妃笑了,沒有應答:「久瑤,聽聞你到若蘆巷受了許多苦。」
洛久瑤知道她已默認,應道:「都過去了,母妃。」
容妃卻微微傾身,道:「聽聞你自若蘆巷回宮,帶出了一塊和田玉佩。」
窗外風聲若浪,燭淚滑落,屏風上的影子晃動,洛久瑤只覺寒氣自下而上,好似要將她吞噬在此。
她下意識退開些,嗓音很輕:「容母妃,您的耳目,就在我身邊罷?」
那塊呂姑姑給過她的玉佩她藏得很好,每日都帶在身上。
除了在歲除那日拿給沈林看過,便只有近身服侍她的兩個宮侍知道。
窗子開合,伴著容妃的咳嗽聲,一道人影自屏風側繞出。
是青棠。
洛久瑤轉頭看她,目光寂寂,眸色微沉。
「青棠。」
「殿下。」
青棠走上前,卻帶著怯意,屈膝跪下:「奴婢見過殿下,七殿下。」
洛久瑤起身:「果真是你,你不是太後的……你自來到我身邊,便是容母妃的人。」
「奴婢自知欺騙了殿下。」
青棠緩緩叩首,「奴婢借為太後監視您的名義才能來到您身邊……奴婢不是太後的人,也不是容妃娘娘的人,奴婢……是先皇后的人。」
洛久瑤的腦中轟然一瞬。
有什麼沸騰在心間的東西呼之欲出,幾乎要衝破胸腔。
可她沉下思緒,看向青棠:「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青棠猶豫著,目光掠過愣在一旁不明狀況的洛久珹,又看向容妃:「娘娘。」
容妃點點頭。
青棠迴轉目光,緩緩道:「殿下,奴婢曾是先皇后身邊的舊人,呂姑姑亦然。她交給您的那枚玉佩是先皇后留下的東西……」
「您也……並非是許美人的親生之女。」
洛久瑤小腿發軟,扶著床帳,站穩身體。
她有千萬句言語想要問出口,最終卻只道:「你為何這樣說?」
「「殿下,是許美人當年使了一記偷梁換柱,您才是皇后娘娘的親生女啊。」
青棠朝她跪行兩步,再叩首,「那日先皇后與許美人同時生產,呂姑姑親眼得見襁褓被宮人暗中調換,奈何先皇后病危宮中人無暇顧及,後來先皇后辭世,呂姑姑想言及真相,卻先一步被發配去了若蘆巷,再無面見聖上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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