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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他曾經意識不清,想要索取安慰一般。
玉攸容俯身,在他眼下那顆紅痣上落下一吻,「哀家喜你,心生歡喜的喜,喜愛的喜。」
梅盛雪眼中笑意越盛。
他不悔。
喜歡上太皇太夫,不悔。
用自己的命換太皇太夫的命,不悔。
「哀家離不開你,所以你要好好活著。」玉攸容自他的眼下吻上他的唇,「你忘了,哀家說了你的命系在哀家身上,和哀家同生共死。」
梅盛雪又仿佛夢到了那個夢——
玉攸容低頭看他,陽光打在他如玉的臉上,將他襯得如仙似佛,「你願意將你的命系在我的命上,從此我活你活,我死你死,榮辱一身,生隨死殉嗎?」
「我願意。」
再次醒來時,他以為他是在陰曹地府。
「醒了?」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梅盛雪循聲望去,看見玉攸容那張如玉的面容,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玉攸容一看便知道他在想什麼,「哀家沒死。」
他自窗邊站起身,背著光走到梅盛雪床前,低頭看他,仿佛與夢境重合,「你忘了,你曾答應哀家將自己的命系在我的命上,從此我活你活,我死你死,榮辱一身,生隨死殉。」
梅盛雪恍然。
原來那不是夢。
是太皇太夫救了他,兩次都是。
太醫令梅盛雪救駕被人刺中心臟仍然活了過來,舉世震驚。
嘶!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他該不會真是什麼仙佛轉世,有佛祖保佑吧?
百姓們皆對他心生懼意,甚至有人偷偷拜他。
再一想,太皇太夫似乎也有點未卜先知仙人轉世的樣子,先是太皇投夢,結果先皇居然真的死了,再是這次說梅盛雪不會死,居然就真的沒死。
嘶!乾脆一起拜算了!
梅盛雪靠在床頭聽流螢講宮外傳聞,聽到這兒時搖頭,眼中露出笑意,「不是佛祖佑我,是太皇太夫佑我。」
但他心中只否認了一半。
他雖無佛祖保佑,太皇太夫卻的確是仙人轉世。
他何其有幸,能得仙人垂憐。
後又九年,太皇太夫還政於陛下。
後又五年,太皇太夫徹底放權,搬於甘泉宮中,太醫令看顧太皇太夫身體,與他同去。
後又三十年,玉攸容病重。
梅盛雪先換了衣服,然後再服侍玉攸容穿衣。
玉攸容站直身體,張開手,仿佛他仍是當初那個容顏似玉的太皇太夫,梅盛雪也依然是那個熾熱真誠的太醫令。
他們穿的是玉攸容25周歲生日宴後他們出宮那套衣服,他們陰差陽錯地穿錯了的那套衣裳。
兩人容顏已經老去,風骨卻未變,穿上同樣的衣服,不過是由俊俏少年變成了俊俏老頭。
他們要一起赴死。
「後悔嗎?」玉攸容側頭問道。我死你死,生死與共。
「不後悔。」梅盛雪抱住他,像是在念詩一般輕聲念道,「你活我活,你死我死,榮辱一身,生隨死殉。」
玉攸容笑著合身躺在床上,閉上眼,漸漸地失去了氣息。
「太皇太夫,薨!」梅盛雪大聲道。
候在外面的鄔暇沖了進來,震驚地看著梅盛雪說完「薨」字後,便帶著笑意躺在玉攸容懷中閉上了眼,片刻間便沒了生息。
剎那間,他的身軀化作梅花,層層疊疊鋪在了玉攸容的身上。
「陛,陛下?」他身後有臣子喚道,顯然也是目擊了剛剛那令人震驚的一幕,他的身後亦有許多人。
「我抱皇祖父入棺,你們將這梅花花瓣拾起,一片都不許落。」
「是。」
鄔暇大踏步走到玉攸容身旁,彎腰將她抱起,小時候皇祖父經常抱她,現在該輪到她來盡孝了。
她突地一怔。
她發現覆在皇祖父身上的梅花花瓣,抬之不掉。
鄔暇心思急轉,「皇祖父乃白玉仙人下凡,太醫令為梅花仙人下凡,兩位仙人情誼甚篤,不忍分別,將他們合葬,為二仙墓。」
「是。」
鄔暇將玉攸容放入棺中,看著他身上覆著的梅花花瓣,將禮部重新雕刻的「太皇太夫玉攸容、太醫令太皇太夫侍中梅盛雪之墓」的墓牌擺在靈前,上了一炷香。
皇祖父,梅哥哥,暇兒為你們合葬了。
後世史記言:
太皇太夫玉攸容病逝,侍中梅盛雪一同逝去,化作梅花鋪於玉攸容身上,抬之不掉,令人稱奇。
武皇始尊其為白玉仙人、梅花仙人,於皇陵外另造二仙墓,將其合葬於二仙墓中,記其功,錄其奇,享後人香火,亦享萬民祭祀。
【番外】
「我們現在參觀的是古雲國的古遺址……」
「史書記載的昭仁太皇太夫和醫聖太醫令合墓,傳說中的二仙墓。傳聞昭仁太皇太夫去世之時,太醫令化身梅花花瓣生隨死殉。
我們的確在昭仁太皇太夫棺木中的白骨上發現了類似於花瓣的物質,但人化作花瓣並無科學上的依據,現基本認為是武德天子為了將兩人合葬而偽造的傳說。由此可以推測出兩人的感情在當時仍然是一個禁忌,不似現在這般男子間也可成婚,男子地位仍然比較低下,需要靠出家才能擺脫嫁人的困境,但也正是這樣困難的環境,才顯得昭仁太皇太夫和太醫令的行為有多可貴,這是男子地位提高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