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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欽當年鬧出那樣大的動靜兒,說好聽了是急流勇退、祈求加恩,說難聽點兒、說直白點兒,可不就是挾恩逼迫天子?
少年意氣,那是怎樣的膽大妄為啊!
林焱想起來都會替他覺得爽,當知道是為了個小同窗時,那便更是覺得痛快了!
人生在世,季鈞希到底是算沒有白活過一遭。
季欽聽見他這樣問,捧起罈子大口灌了好幾口酒,飲牛一樣,擦乾淨酒液才回說:「見著了。」
「如何?」林焱又湊近了些,「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他成了我嫂子。」季欽淡淡道。
「什麼?!」林焱一下子從草垛上蹦了起來,滿臉的不可置信,「季鈐臨走時倒是娶了個倒霉蛋沖喜,娶的就是他??」
季欽點頭。
「我的個天老爺啊……刺激、太刺激了,」林焱掐著太陽穴,發覺此地忽閃忽閃蹦跳得厲害,「那你怎麼辦?」
季欽是真喝高了,竟一字一頓、擲地有聲,「我要娶他,以後我對他好。」
「你怎麼娶?」
「八抬大轎,十里紅妝。」
「誰問你這個?」林焱坐得歪歪扭扭,「人心本易變,本來先前就未交換過心意,如今物是人非,你又如何就確定他也心悅你?」
這句話好像是踩住了季欽的尾巴,當即摔了酒罈子,雙手掐住林焱的肩胛骨,氣沖沖地吼道:「天底下還有誰人比我待他更好!若不心悅我,他還待心悅誰!」
「……」林焱本想說,倆人相對,可不是照你這般論箇中道理的,但又怕激怒了季欽,自己打不過,所以懂事地閉了嘴。
只是這之後,季欽便開始悶著頭喝酒,不言不語,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看得林焱心裡挺不是滋味兒,又開始慶幸自己沒再多說。
等到倆人都開始喝得雙腿發軟時,林焱適時叫停,與季欽相互攙扶著住進了同一個軍帳。
睡下沒多久,林焱又給憋醒了,扶著腦袋坐起身,差點懟到另一張臉上——
季欽不知道在他床頭盤腿坐了多久了,見他醒來,劈頭蓋臉就一句:「他不心悅我怎麼辦啊?」
林焱扶著自己方才已經罷工了一息的心,大喘了幾口氣,才悠悠吐字:「天底下還有誰較你待他更好?他不心悅你,又待心悅誰?」
第16章 故人
酒醒之後,季欽和林焱兄弟倆就很默契地沒有再提阮清攸,好像那天晚上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離開邊城的最後一日,季欽突然要前往市集。
「你向來不喜歡那些,今兒怎麼轉了性子?」林焱問。
季欽抿唇,沒做聲,自行上了馬。
林焱見狀,當即打馬跟了上去,畢竟季欽不愛逛集市,他林焱卻愛逛得很。
二人逛了一圈,林焱很是買了些大晉少見的小玩意兒,沒什麼用,但瞧著好看,倒是挑起事兒頭的季欽遲遲沒有遇到合眼緣的。
——阮清攸曾問他邊境如何,他既提及互市,那此番得了機會便想著帶些什麼與他。
但逛來逛去,東西是都送的出手,但他二人這尷尬身份,到底師出無名。
本都打算離開了,一個要收攤的角落裡,季欽瞥見了個花盆,裡頭生著棵半死不活的苗。
「這個怎麼賣?」季欽用西境語問。
攤主回以口音十足的大晉官話,「十兩銀子。」
「多少?!」林焱先跳了腳,「你怎麼不乾脆直接去搶?這玩意兒出市集就能死你信不信?」
攤主擺手,「你去看看,就這一盆。」
「我要了,」季欽利落地掏了銀子。
「你真是不食人間煙火了,十兩銀子買盆快死的草……」林焱心疼地直哆嗦。
「你懂個屁,」季欽寶貝地將「草」護住,「這不是草,這是辣椒。」
打集市回來的第二日,季欽給定北侯林易好生磕了幾個頭,言說過年便不回了。
林焱笑嘻嘻在林易邊上站著,說:「我定然給您將人看好咯。」
如此,才讓林易的臉色稍好了些,揮手將兩個孫子往外攆,「要走便快些,白日多行幾里,莫趕夜路。」
路經大同時,半夜裡,季欽被一行人找上了門來。
林焱一時間警鈴大作,起身便要拔刀。
季欽按住林焱,整了整衣擺,獨自跟人去了一旁,雖他來回行蹤都未曾告人,但貓有貓道、狗有狗道,地頭蛇能得知他打此地路過,也不是難事。
離季欽等人住店約一里之外的空地上,有人在馬車上等著,見季欽走近才跳下來,「指揮使,好久不見。」
「何事?」季欽開門見山。
這人只餘下了一隻眼了,餘下的這只在夜裡閃著精明的光,從懷裡掏出了個信封晃一晃:「就喜歡同指揮使這樣的爽快人打交道,前兒剛得的消息,指揮使會喜歡的。」
年關將至,許多人的日子想必難過,季欽看著這人手裡的東西,他能確定對方不敢拿些假東西糊弄自己,但這東西,卻未必是自己感興趣的——
「何物?」
那人不直接答,只輕輕一點,「與貴府那位膽大包天的庶母有關。」
徐金翠?季欽轉頭要走,那確實是不感興趣。
「慢著,」那人急了,上前拉住季欽的衣袖,「指揮使不妨同咱們打個賭,這個東西,您即便不感興趣,也一定會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