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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賊心不死。」

  季欽抽了短刃出來,這次比年少那次更加從容,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向游旌。

  游旌卻更加害怕了,他早聽說了季欽上任之後的行徑,得知此人年歲漸長、行止漸瘋,而若看見了信,新仇舊帳疊作一處,以季欽讀書時對阮珣的上心模樣,那此次怕是要將小命留在此處,這人想著,登時抖做了一團,而空氣中,也同時漫出來了難聞的騷臭氣味——

  游旌嚇失禁了!

  「別殺我……別殺我……我知道是誰賣了阮珣!他是被自己族親設計賣去泰寧侯府沖喜的!」

  「說。」季欽止步。

  游旌知道在此見面,必然是因為自己曾經的書信,便敞開了說:「我是動過歹心思,想要將失勢的阮珣獻給這府上的大人,你曉得我口條不利索,考不了科舉,只能經商,總有求到當官的門前的時候……」

  季欽拿刀鞘敲敲桌案,「少說廢話。」

  「我動手的時候被人搶了先,是阮珣的遠親,他喚一聲『三堂兄』的阮碭,那人曾收留過阮珣幾日,後拿阮珣換了五百兩給自己娶親。」

  「還有嗎?」

  季欽的怒氣已然熊熊在體內燃燒起來,說話都是從牙根里擠出來一樣,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被自己看得較性命一樣重的人,被人用五百兩銀子的價賣了!

  游旌哆嗦著,繼續說:「阮珣估計是不知道,也不情願,我去尋時見他攢的大錢都未來得及拿,被幾個村婦爭搶,連髮髻都扯開了,幾個村裡的小娃子還在到處找『阮夫子』。」

  「阮碭何許人?」

  「京城,城南。」

  季欽提刀就走,路過游旌時,落了刀。

  游旌的慘叫即刻在四壁之間響起——

  他留了命,卻失了根!

  季欽的聲音跨過黢夜而來:「本使就幫你斷了這些腌臢念想!」

  第11章 綠梅

  薊州去京城不近、但亦不是很遠,快馬疾馳過去,三個時辰足夠,季欽一行人到的時候,天邊才泛了蟹殼青。

  阮氏本是金陵望族,祖輩進京為官之後,經營百年、族人無數,有能世代為官、嫡女為後的,自也有偏居一隅、勉強度日的。

  阮清攸這一支,曾屬於前者,而阮碭這一支,明顯屬於後者。

  城南貧巷路窄,季欽的馬進不去,他在街口拴馬,看著坎坷的巷子皺了眉頭:以阮清攸當年的身份地位,能記得住這樣的旁支遠親並求得到門上,定然是因為這人慣是會打秋風,打得府上的小主子都記住了。

  當時求來時,阮清攸抱著的,是如何的想法呢?

  已經看遍了那些只肯錦上添花、不肯雪中送炭人的冷眼,再來自家曾真心幫扶過的貧苦遠親門前討一片避風的牆頭時,他大約也未曾想過會有人狼心狗肺至此,全然不念往日情分,一心將他賣了換錢罷。

  手下人先行,拿刀劃開了門栓,季欽隨後步入,一路進了阮碭的臥房之內,回手鎖上了門。

  阮碭還未睡醒,穿著寢衣就被人從床上拎下來扔在了黃土地上。

  季欽不欲多言也不想多耽擱,給了個眼神讓手下人給阮碭「清醒」了些許,直接開口:「是你將阮珣賣給了泰寧侯府?」

  阮碭敢賣掉當年的貴公子,自然是有幾分野膽在,當即梗著脖子吵吵:「無憑無據的,你們憑什麼這樣誣賴?」

  「憑什麼?」季欽抬抬下巴,示意手下,「告訴他。」

  四把刀劍頓時刀刃向內圍住了阮碭的頸項。

  季欽冷聲:「就憑我今日在此屠了你,連官府都不會管。」

  阮碭被這真刀真槍將將嚇住,小幅度掙扎之間,瞥見了「金吾」腰牌,頓時一個激靈,隨即開始求饒:「官爺,官爺,我都招……」

  他嘴裡倒是無虛言,也確實與季欽所猜無甚出入,說破天不過是一個見錢眼開、恩將仇報、惡向膽邊生的故事。

  季欽點頭,伸手:「錢呢?」

  「且容……」阮碭低頭看看自己脖子邊上的尖刀,「且容小的取來……」

  取來只有三百兩,阮碭解釋:「剩下一百兩做彩禮給了未來的岳家,還有一百兩,被我花了。」

  季欽收下,未在與阮碭做多糾纏,只囑咐手下:「盯著他退親,銀錢收回可自行處置。至於餘下一百兩,給我砸……」

  出巷上馬,身後是叮噹的打砸之聲,季欽無比慶幸自己來得及時,若真讓他娶了親、再拆一樁姻緣的話……自己倒不擔心損傷陰德,就怕府上那個心心善的日後曉得了,又要將罪愆攬到自個兒頭上去。

  但這樣放過他,也是斷無可能,季欽又吩咐:「弟兄們這幾日再辛苦下,好生查查此人,查到線索直接報官即可。」

  這樣的狂徒,想必少鑽不了空子,少行不了「民不舉官不究」的歹事。

  民若不舉證,那他季欽便舉證。

  從城南回府,天已大亮,季欽也沒補眠的打算,稍洗了把臉便開始處理公務。

  晌午時分,留在薊州清點贓物的隊伍歸來,呈上了兩份資產清單給季欽。

  大晉國富,成宣帝出手也大方,允金吾衛每次抄家可以自行留下總價值不超過二十分之一的物件兒,天子省得再行賞賜,下頭人也能可著愛好選擇。

  金吾衛裡面有專門負責估值、留物的職位,現下呈上的兩份清單,一份是充公的,另一份則是自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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