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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朔的聲音一頓,“殿下奄奄一息,他們看鬧出了人命,怕事後受牽連,立時散了個乾淨。”

  帝梓元第一次聽到和傳了十來年的事實完全相反的真相,她突然想起化緣山上毫不猶豫推開她的韓燁,神情有些怔忪。

  “我看殿下滿身是血,嚇得大哭,要去喊大夫,卻被殿下阻止了。他讓我守在破廟裡,哪裡都不能去,一定要等到來找他的人。後來我才知道,殿下讓我守在那裡,是為了讓尋他的禁衛軍看到我一直守在他身旁,這樣全天下就會以為是我救了殿下的命,陛下才不會阻止他把我帶進東宮。”

  溫朔話音微停,這些年他一直以為這就是全部真相,如今想來,其實不然。那一年或許殿下覺得帝家之事已經過去,可以正大光明的照顧他,所以才會選擇廟會之日故意將他引到破廟,所謂的被刺客擄出東宮應該是殿下的安排。那時殿下或許只想讓他拜一個普通的老師,不捲入朝堂,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因為他身份特殊,所以殿下連一個侍衛也沒帶在身邊。

  可是所有的計劃被那群突然出現的惡棍打破,殿下受了重傷,命在旦夕。陛下絕不會輕饒牽連進來的人,說不定還會順藤摸瓜查到他的身份,殿下為了保他,說自己救了他,撒下這個彌天大謊。

  這件事,除了他和韓燁,世上再無人可知。

  “殿下一直等到禁衛軍趕到,親□代他們我是救他之人後才昏了過去。那時我嚇得六神無主,被禁衛軍糊裡糊塗帶進了東宮。後來殿下醒了,交代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守住秘密,這輩子對誰都不要提起。就這樣我成了當今太子的救命恩人,享了九年富貴。”

  “姐,殿下救我那年,只有十四歲,他在十四歲的時候差點替我死了。我欠他的,對不對?”

  溫朔眼底望著的是帝梓元,卻突然想起韓燁照顧他的這些年。他教他握筆時的認真,看他寫下第一個字時的高興,知他頑劣時的苦惱,將他送進考場時的緊張,還有他做了大靖最年輕的狀元郎時韓燁的欣慰。

  他突然覺得自己無法告訴帝梓元,他是誰。帝家生他,可……韓燁之於他,如兄如父。

  溫朔的話語停住。帝梓元卻覺得這孩子像是一夜之間陡然成熟通透起來,她點頭,認真道:“溫朔,韓燁待你,如親兄弟一般,你確實應該好好在他身邊護他助他。”

  溫朔點頭,“姐,我知道了。”

  “對了,溫朔,你剛才想說什麼?”這個話題有些沉重,帝梓元想起剛才的事,提起來重問溫朔。

  溫朔沉默下來,半晌後搖頭,“沒什麼,我只是擔心殿下,希望姐能幫幫他。”

  當年他起死回生這件事是如何發生的他不知道,但如果殿下都被逼到這一步,他的身世一定牽連了更多人。他不能在現在告訴帝梓元他的身份。

  “你放心,陛下還要他繼承大統,不會動他。你去廂房休息,明早再回侍郎府。”她說著起身走到桌前,翻看洛銘西為她選擇的明日要見的大臣名單。

  溫朔卻搖頭,“姐,我哪也不去,你做你的,我就在這看著你。”

  帝梓元拿他沒辦法,便只能隨他。

  外面狂風暴雨,房內卻是一片安寧。暈紅的燭火下,溫朔托著下巴趴在木榻上望著帝梓元,眼都捨不得眨。

  過了一會,房內響起他略顯疲乏的聲音:“姐,我聽殿下說你曾經有個弟弟?”

  他問得小心忐忑。帝梓元撥動信函的手頓了頓,眼底現出追憶,很是柔軟,“是啊,燼言和你一樣調皮,也一樣聰慧懂事,可惜……”她頓了頓,“以後有時間,我帶你去看看他。”

  溫朔啞了聲音,紅了眼眶。在帝梓元看不到的地方,沒有應答,神情黯然。

  對不起,姐。我不能告訴你,我是燼言。

  房間裡漸漸聽不到溫朔的聲音,帝梓元轉頭朝木榻一看,彎了彎眼。溫朔趴在枕上早已熟睡,他眉頭微微皺起,嘴角卻又帶著笑意。

  如今的孩子啊,真是難懂。

  帝梓元起身拿了毛毯蓋在他身上,窗外晨曦照進,天亮了,波折的一日終於過去。她推開窗戶,望向宗人府的方向,眼底的情緒一點點逸出。

  韓燁,你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清嘉,jackie,紫雨三位姑娘的地雷。

  姑娘們,我表現咋樣?

  (我發現雖然帝梓元和韓燁用的筆墨最多,但是寫到安寧和溫朔時,一樣感情很沉重啊!)

  求動力,明天繼續。

  ☆、128

  第二日,帝梓元一早就上朝去了。溫朔睡到日上三騀才從暖和的榻上爬起來,不甘不願一步三回頭地離了書房。

  侯府外,一呼萬應的東宮總管擺了一張笑得忒溫厚的笑臉,眼巴巴地望著大門口,看見溫朔出來,眼底是明晃晃的驚喜。

  溫朔小臉一板,卻不像昨晚一般橫眉冷對,只皺皺眉一個人下了石階徑直離開。

  這態度已在林雙期待之上,老管家差點高興得一蹦三尺,他舍了一張老臉小心翼翼跟在溫朔身後。

  隨了兩條街,溫朔兇巴巴的聲音傳來:“我可沒有原諒你,是你自己要跟著的。”

  “是、是。”林雙笑眯眯的,立刻便答:“老奴出宮半點事,正好借了道和公子一路。”

  溫朔不自在地咳嗽一聲,又道了一句:“姐說了陛下不會嚴懲殿下,等幾日他就會回東宮。”

  溫朔說完便又沉默下來,聽到身後老頭子的喘氣聲,他的腳步不自覺緩了緩。到底是自小照顧他的人,他有再大的氣、再多的委屈也發不出來。

  林雙見溫朔如此,嘴角的笑容越發柔和了。難怪殿下肯為小公子做到這個地步,小公子啊,是真的心慈。

  哪知溫朔並沒如他所想回侍郎福,反而一路出了京城,去了城郊的涪陵山。

  溫朔一步步爬上石梯,林雙微一猶疑,跟上了前。

  半個時辰後,溫朔氣喘吁吁停在涪陵寺帝盛天休憩的小院前。林雙不敢造次,留在寺外沒敢跟進來。

  這時候日頭正好,帝盛天躺在桃樹下的藤椅上磕著瓜仁。整個京城還能有這份閒情逸緻的恐怕非她莫屬。

  溫朔在院外徘徊良久,他第一次見帝盛天是忐忑期待,第二次反而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這位帝家的老祖宗、曾經一手建立大靖王朝的開國者怕是知道他的身世,否則守歲那一晚對他不會完全一副家中長輩的態度。溫朔本就聰明,很多事串起來一想就全明白了。

  “進來吧,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懶洋洋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

  溫朔來回打轉的腳步一頓,長舒一口氣,走進院子。他行到帝盛天面前,行了一禮,“見過帝前輩。”

  帝盛天挑眉,溫朔第一次見她時隨梓元的叫法,喚的是“姑祖母”,這次上山卻是“帝前輩”。

  “怎麼?你不準備告訴梓元你的身份?”見溫朔不語,她又道:“是因為韓燁?”

  溫朔未答,卻反問:“帝前輩知道我是誰,為什麼沒告訴姐姐?”

  帝盛天在藤椅上挪了個舒服礀勢,看向溫朔,“因為韓燁。”溫朔有些詫異。

  “他來涪陵山見我,讓我對你的身份保密。你是怕一旦你的身份暴露,韓仲遠會對魏諫動手?”

  溫朔點頭,“前輩,殿下他為何不肯告訴姐姐,如果說了……”

  “如果說了,梓元或許會心軟,對不對?”帝盛天接過溫朔的話,“燼言,韓燁比你更了解梓元,對他而言,你的身世說出來,只會阻了梓元的路。”

  “姐姐的路?前輩是說……”溫朔朝京城的方向望了一眼,“那殿下呢?殿下不會覺得可惜嗎?”

  “溫朔,梓元不是為了復仇才為皇,韓燁和她從始至終……都走在一個方向上。九年前我從南海歸來,看到九華山上滿山帝家墳冢時,跟所有人所想的一樣,以為自此以後韓帝兩家是死局,解不開。”

  “那前輩現在……”

  “韓燁或許可以解開兩家不死不休的結局。”帝盛天閉眼,良久,才響起這麼一句:“真是奇了怪了,梓元的性子像韓子安,韓燁卻像我。”

  她說完揮揮手,“回去吧,你想怎麼選都隨你,不用問我。”

  溫朔立了一會兒,應了一聲,走出了院子。

  寺外,林雙左顧右望,直往寺里瞅。大風皺起,山巔無物可擋,老總管被吹得一個趔趄。

  溫朔走出來,正好看見這一幕,他抬步朝寺外走,林雙依舊沉默小心地跟在他身後。

  少年的腳步頓住,溫煦的聲音突然響起:“林總管,所有事,總會有平息一日吧?”

  林雙一怔,依舊是笑眯眯的模樣,甚至不怕死地嘮嗑一句:“是啊,小公子,無論什麼事,總會有結束的時候。老奴歷經了幾朝繁華,當年混戰了十幾年的諸侯之亂,不也照樣被帝家主和先帝結束了。這世上啊,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得相信事在人為,人總不能被天欺了去。”

  聽完這席話,溫朔立在涪陵寺山巔,如釋重負,靜靜頷首。

  左相被誅的第二日,早朝照常在金鑾殿上進行。還不等左相一派的人跳出來彈劾太子,姜瑜貪墨軍餉構陷老臣的罪名就被諫官一條條擺了出來,金鑾殿上朝臣激憤,紛紛奏請嘉寧帝查抄相府,要一查這國之蛀蟲究竟貪了多少家產。

  就連從不介入黨派爭鬥的幾位老公侯在這件事上亦是義憤填膺,個個中氣十足在金鑾殿上請命,全不似平日和稀泥的菩薩模樣。左相一派的朝官被堂上一邊倒的氣勢一駭,加之群龍無首,怏怏的不敢出聲了。

  太子素得朝臣敬重,在此事上倒是可見一斑。

  嘉寧帝順應臣意,降旨查抄相府,相府男子被判充軍,婦孺發配西北。

  此旨一下,讓眾臣格外感慨,當年秦老大人被冤貪墨黃金時,闔府上下亦是這般結局。十年輪迴道轉,真真應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句因果循環之話。

  至於一劍劈了當朝宰輔的太子爺,倒無人敢說他無罪。只是朝臣皆言太子心懷百姓感恩幼時帝師,悲慟之下才會手刃左相,雖難容法理,卻清理之中。兼之不少百姓跪於重陽門前為太子求情,希冀陛下能看在往日太子的功勞上酌情處理。

  按理說沐王已亡,五殿下是個吃齋念佛的慈悲人,九皇子尚是少年且遠在西北,大靖能撐得起江山的皇子唯有太子一人。這回朝臣們搜腸刮肚琢磨著帝心在金鑾殿上前仆後繼為太子說好話,哪知最該鬆口的嘉寧帝卻一臉淡然地將處置太子的事壓了下來。既未責罰,也不放出來,把一眾朝臣吊在半空中後就這麼散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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