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如同烙印進骨血的血脈一般,這一點,同樣沒有人能改變。

  靖安侯府近在眼前,溫朔望著大門上高懸的古舊的牌匾,緩緩閉上了眼。

  靖安侯府書房,燭燈高燃。房外雷雨聲不斷,帝梓元披了件外袍,立在窗前,眼底看不出情緒。

  韓燁被關進宗人府這件事太過突然,以他的心智手段,就算被左相掣肘,也不會冒然做出如此兩敗俱傷的事來。

  洛銘西坐在桌前,翻著朝廷眾臣的資料,一抬眼,望見帝梓元清瘦的身影,咳嗽一聲,“梓元,明日你可要依計劃拜訪這些人?”

  帝梓元回頭,瞥見洛銘西臉上的cháo紅之色,連忙關了窗,走到他面前皺眉道:“近日你這咳嗽怎麼越來越頻繁了,我讓苑琴來給你看看……”

  洛銘西搖頭,喝了一口溫茶,“不過是天氣驟變,受了點寒,從小到大的老毛病了,你也知道。”

  見他面色紅潤了些,帝梓元舒了口氣,微一沉默後點頭,“既然已經安排好了,明日自然要見。”

  這聲音有些低沉,卻仍然堅定。洛銘西頷首,未再言語,垂下頭有些感慨。他早猜到她做下的部署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哪怕那個人是韓燁。

  迴廊上突然響起一連串急切的腳步聲,書房門被猛地推開,寒氣伴著雨點吹進來。燭火閃爍了幾下,將房內的人影拉長。

  能在這個時候擅闖侯府書房的人可不多,帝梓元瞅見洛銘西臉上的意外,迴轉頭,看見門口的少年,亦是怔住。

  溫朔一隻手扶在門上,臉色泛青,髮髻散亂。他全身**的,眼睛被頭髮擋住,雨水順著髮絲滴下來。

  少年的身影格外單薄,握住門板的手隱隱現出青紫之色,像是在努力隱忍著,悲傷又無措。

  屋外跟著幾個侯府侍衛,正小心翼翼地瞅著他,望著帝梓元欲言又止。

  溫朔貼在身上的外衣濺了一地水漬,他愣了半晌才努力適應書房裡驟然的光亮。他抬首朝屋裡掃來,目光落在房內的帝梓元身上,突然怔了怔,牙齒死死咬在蒼白的嘴角上,一瞬間便似透出了血漬來。

  看到這樣的溫朔,帝梓元一下就慌了,簡直就是手足無措的慌。

  “出什麼事了?”她揮手讓侍衛退下,連走幾步,朝溫朔走來,還沒靠近溫朔,就被他狠狠攥緊了挽袖。

  溫朔竟然在抖!帝梓元眉頭一皺,一把將少年臉上的頭髮拂開,瞧見他泛紅的眼眶,直接用手蘀他擦掉臉上的雨水,“到底出什麼事了,好好說,姐給你做主。”見少年不語,她又喚了一聲:“溫朔?”

  帝梓元喚得小心翼翼,全然不似平時的她。一旁的洛銘西有些意外,他知道帝梓元疼溫朔,但從來不知道會看得這麼重?

  哪怕是對待當年的燼言,也不過是這種地步……

  帝梓元的面容近在咫尺,拂在額頭上的手溫暖舒然。溫朔使勁搖頭,在聽到帝梓元聲音的瞬間猛地抱住她,委屈悲涼得就如被棄的幼獸一般,毫無預兆地嗚咽起來:“姐,姐,姐……”

  帝梓元被他死死抱住,顧不得全身被沁透,心底酸澀得不行,輕輕拍著溫朔的背,“溫朔,我在這,你到底怎麼了?”

  溫朔一句話都不說,只一個勁的喊她。帝梓元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還好聞訊前來的苑琴的出現,才算阻了一房慌亂。

  溫朔看見苑琴,也不虛弱得像個娃娃了,忍了鼻音往帝梓元身後一站,臉上有幾分cháo紅和尷尬。

  帝梓元舒了口氣,這時倒有了指點江山的模樣,揮手,“先別在這立著了,去泡個澡,免得受涼了,有什麼事待會再說。”

  溫朔許是覺得有些丟人,也不看苑琴,一溜煙跑出去了,鬧得帝梓元哭笑不得。

  見帝梓元攤上了溫朔這麼個活寶,洛銘西和苑琴只好離了書房騰出地方來讓兩人談心。

  出了書房,苑琴一路將洛銘西送至門口。她正欲回去,卻被洛銘西喚住。

  “苑琴。”洛銘西的聲音落在大雨中,聽得有些不真切,“你去查一查溫朔。”

  苑琴一怔,“公子?”

  “無事,我只是覺得溫朔今日有些不對勁,看他是不是出了其他事。”

  苑琴舒了口氣,應下了這個差事。

  洛府的馬車匆匆消失在雨里。馬車內,洛銘西裹著大裘,神情有些意味深長。

  他隱隱覺得溫朔這個模樣怕是知道了韓燁斬左相的原因。查抄黃金的那日左相入東宮,顯然是有所倚仗。幾日前左相才派人查了溫朔,那左相手中的倚仗八成和溫朔有關。溫朔雖說和靖安侯府交好,可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並不能舀來做文章,至於他的身份,入東宮前只是一個乞兒……

  洛銘西想起剛才書房裡的一幕,揉了揉眉角。

  溫朔今日對梓元的態度和往常截然不同,若不是梓元將溫朔疼到了心裡去,應該早就發現了。

  韓燁、溫朔、梓元……這三個人會有什麼干係?

  這些年梓元在晉南,韓燁在京城,他們所有的關聯只會源自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梓元離京時……洛銘西轉著懷裡的暖爐,突然神色一動,生出了一個荒謬至極的想法來。

  他抿緊唇,神情晦暗不明,握著暖爐的修長手指顯出青白的顏色來。半晌,他低低咳嗽一聲,朝後靠在軟墊上,長長嘆了口氣。

  哎,兜兜轉轉,到如今難道真是命不成!

  如果他猜得沒有錯,在一切塵埃落定前,溫朔的身份會成為梓元前進之路上最大的變數。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半柱香後,溫朔穿著長青的衣袍回了書房,書房裡只剩帝梓元一人。

  泡了個澡,他臉上有了血色,整個人也精神起來。見帝梓元在木榻上等他,他垂著頭期期艾艾慢慢走近。

  帝梓元招手,恨鐵不成鋼,“快些過來,我讓苑琴退下去了,你還磨磨蹭蹭幹什麼,大姑娘似的!”

  溫朔平日聽見這話定會不疼不癢,笑嘻嘻耍無賴幾句,今日卻不願被帝梓元如此說。他精神一抖小跑著湊到帝梓元對面坐下,沉默地望著她,不肯說一句話。

  帝梓元嘆了口氣,“是不是因為太子被關進了宗人府,你才怕成這樣?”

  溫朔一怔,藏起眼底的情緒,沉默良久,沒有應答。

  “不用擔心。”帝梓元拍拍他的肩,“我早就讓苑書去宗人府查探了,看時間她也該回來了。韓燁是太子,沒人敢怠慢他,左相事發在前,他素來得民心,陛下不會重罰於他。再說他身上還擔著北秦的國婚,你在侍郎府等消息就是,過幾日陛下定會放了他。”

  有一點帝梓元倒沒說,有她靖安侯府在,嘉寧帝必不會捨棄韓燁,另立東宮,除非他是嫌韓家的好日子到頭了。

  溫朔點頭,太子的事不算重,也讓他心底安定了些許。他看了帝梓元半晌,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姐,我有話對你說,你好好聽……”

  溫朔的手溫溫熱熱的,帝梓元心底微動,朝他看來,神情溫和,笑了笑,“有什麼話,你說,我聽著。”

  溫朔長舒一口氣,正欲開口,房門被叩響,苑書的聲音傳進來。

  “小姐,我回來了。”不同於尋常的大咧,她話語裡有些凝沉。

  想必是韓燁有消息了,帝梓元微微蹙眉,放開溫朔的手,揚聲道:“進來。”

  苑書推開房門,看見溫朔在此也是一愣,但也沒瞞他,走近兩人道:“小姐,我去宗人府探了一趟,問了守牢的侍衛。陛下在天牢里大發脾氣,太子殿下……”她頓了頓,才道:“殿下胸口受了陛下一腳,聽說吐了血。”

  這消息讓兩人同時一怔,溫朔猛地從木榻上立起來,急道:“苑書,你可問清楚了,殿下小時候胸口被刺過一劍,後來落了病根,他真的是傷在了胸口?傷得重不重?太醫有沒有入宗人府替他診治?”

  他一疊聲地問,見苑書不知如何答才止住了話語,面上有幾分訕訕。

  帝梓元眉角亦是一皺。當初在化緣山上,韓燁也是胸口受了一劍,舊傷才剛愈。

  苑書見這對姐弟一模一樣地皺眉,一模一樣地欲言又止,眉目間倒是很有幾分相似。她忙安撫兩人道:“溫朔,小姐,你們別急,我問過了,殿下素來身體康泰,又請了太醫,最多休養半月就好。”

  兩人舒了口氣,帝梓元揮手讓苑書退下,朝溫朔道:“你剛才說韓燁以前受過劍傷,可是九年前被刺客擄出宮的那次?”

  “姐也知道?”溫朔有些詫異。

  “我見過他胸口的劍痕,穿胸而過,當時想必傷的不輕。”

  溫朔點頭,“那次殿下在東宮休養了半年才好。”見帝梓元頗為感慨,他突然開口,“姐,其實九年前不是我在破廟中救了昏迷的殿下,是殿下救了我。”

  帝梓元一怔,“不是都說是你救了韓燁,才會被他帶回東宮?”

  當年若不是看在溫朔對韓燁的救命之恩上,嘉寧帝豈會同意一個身份低賤的乞兒入住東宮,還對他青睞有加,完全當日後的股肱之臣來培養。

  溫朔緩緩搖頭,眼底有些追憶,望向窗外,飄渺的聲音在書房內伴著大雨聲響起。

  “我自有記憶起就是在五柳街,是鍾娘帶著我。聽鍾娘說我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以前的事都記不清了。”溫朔迴轉頭,看向帝梓元,聲音嘶啞乾澀,“記不清父母是誰,家在何處,記不得自己的名諱。那時候我是五柳街的乞兒,沒有名字。”

  帝梓元神色一斂,聽著溫朔平淡無奇的聲音,突然有些酸澀。哪家的父母,竟會捨得如此好的孩子!

  “兩年之後,有一日我和其他乞兒去廟會遊玩,回來的時候發現殿下一個人藏在城郊的破廟裡。那些日子鍾娘收養了不少乞兒,她每日為人漿洗來養活我們,我見殿下穿得光鮮華貴,便想從他身上偷些銀子回去貼補,哪知被殿下發現了。”

  “後來呢?”帝梓元問。

  “殿下問我為何偷盜,我告訴他家中缺銀,想幫著長輩養活一眾幼小。之後殿下說會為我尋個老師,讓我讀點書,日後好有出息。殿下正欲帶我回去時破廟裡來了一群混跡街頭的惡棍,他們見殿下年紀尚小,又看著富貴,便生了歹意。殿□手不錯,傷了他們的頭領,那些人發了狠,提刀弄劍就朝我刺來。殿下為了救我,替我擋了一劍。”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