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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徠回了一聲:「知道了。」卻還是沒有起來的意思。

  楊末抬頭看著他道:「這屋要塌了,你還不動?」

  他在她額上吻了一下,笑道:「塌就塌了,把我們埋在這裡頭,就可以一直留在這兒不走了。」

  她默默把臉偏開。天已經亮了,又是新的一天,她向父兄借來的一夜,已經過去了。「我還想多活幾年,別拉我一起。你起不起來?不起讓讓,我要穿衣服。」

  宇文徠摟著她道:「末兒,有過昨晚這一夜,就算現在立刻讓我死也死而無憾了。」又戀戀不捨地在她臉頰上印上一吻,方坐起穿衣。

  二人穿戴整齊開門出去一看,昨夜的雪果然下得大,一夜就積起兩寸深,山野全都被銀裝覆蓋。宇文徠問:「積雪這麼深,山路崎嶇,能走得出去嗎?」

  賀山低頭回道:「確實難走,不如等雪化一些再說。」

  楊末問:「這麼厚的雪,得多久才能化開?」

  賀山立刻答道:「殿下放心,小人們帶了足夠的乾糧木炭,在這山里住上十天半月都不成問題。」

  楊末看了看他,目光移向宇文徠。宇文徠笑道:「末兒,我可料不到會忽然下雪,這是天意要我們在這裡多廝守幾日。」

  楊末面色淡淡,不如昨夜對他那麼柔情蜜意,但也不像之前那樣冷眼以對。

  賀山又拜道:「兩位殿下請移駕車上,早膳已準備好了。小人命人將這屋頂積雪鏟去、梁椽加固,殿下再到屋裡來。」

  馬車停在離茅屋不遠的松樹下,周圍有下屬的帳篷。車上早已燃起暖爐,內侍備好了熱水早膳,雖是乾糧回爐也不失豐盛。兩人洗漱完畢用過早飯,外面日頭已經升得高了。

  宇文徠問:「上次看你山陰面一點殘雪也玩得那麼高興,今日太陽正好,新雪初降,要不要出去玩耍?」

  「咸福,」楊末抬起眼看他,「你說了只有一天的……」

  宇文徠看她的眼神模樣,就知道她又想起了傷懷之事左右為難心中自責,不忍再教她難過。「當然,我也該言而有信。早知道應該把你那貼心的婢女一起帶過來,你們倆肯定能玩得盡興。不過無妨,等路好走一點我們馬上出發,白馬圍場儘是山地草原,多有積雪,總有讓你放開玩的時候,雪後狩獵別有一番趣味……」

  他洋洋說了一大通,見她一直低著頭,似乎對他說的並無興致,止住道:「你在車上歇著,有什麼事吩咐內侍,我去外面看看他們弄得怎麼樣了。」

  他轉身打開車門下車,只留她一人在車上。楊末鬆了口氣,卻又覺得心頭空落落的。

  她掀開車窗錦簾向外望去,看到他走向茅屋,屋頂有兩名輕功顯是極好的侍衛正在剷除積雪,屋後則有人砍伐來木材加固房梁門柱。這種事顯然沒必要他親自過問,他走到屋前那塊岩石上,賀山送來黑貂大氅為他披上。他長久地站在那裡,回身凝望這座孤獨的山間小屋,和屋後下了雪依然沒有斷流的潺潺山澗小溪。遠處層巒疊嶂,一片銀光素色映著突起山石上這道玄黑人影,山風颯颯,顯得格外孤清。

  她把帘子放下,不忍再看。

  不知該說天公作美還是不作美,雖然下了大雪,天氣卻並不嚴寒,又是這樣明晃晃的日頭,晌午積雪就開始融化。楊末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聽到車頂上有樹冠雪水滴下的滴答聲。她從車窗往遠處看,向陽面雪薄的地方已經露出漆黑的山石,不再是早晨滿眼素白的景致。

  天空中有鷹鳥嘹亮的鳴叫,她舉頭上眺,灰白的鷂鷹在頂上盤旋,與之前被困時見過的十分相似。一名侍衛吹哨接下鷂鷹,飛奔去呈給賀山。賀山看後大驚失色,腳步踉蹌地奔向宇文徠,還沒到他面前就撲倒跪下去,伏地痛哭。

  楊末不知出了什麼事,只看到宇文徠似乎也是震驚至極的神態,又聽不見他們說什麼,索性下車想去看個究竟。剛走出車門,宇文徠已經衝過來了:「末兒,你快上車去,我們得走了。」又對四周忙碌的侍衛高聲下令:「所有人,收拾行營,即刻啟程!」

  車旁的內侍還不知情勢,問:「殿下,可是雪還沒有化完,車馬如何行進?不如等……」

  賀山跟在宇文徠身後,厲聲喝道:「殿下說即刻就是即刻就走,路上有雪你拿鏟子在前頭開路也得給我把路扒出來!」

  內侍被他駭住,立刻點頭應是下去準備。

  楊末看賀山涕淚橫流,宇文徠也兩眼泛紅,心想是什麼樣的消息讓他們如此驚慌著忙又悲痛?腦中第一個冒出的念頭是:莫非宇文斆那宿疾纏身的老皇帝駕崩了?

  她拉住宇文徠問:「咸福,究竟什麼事?」

  他一眨眼,竟有兩顆淚珠從眼中直墜而下,又被他飛快地舉袖擦去。他極力使自己鎮定:「末兒,我們不能去白馬圍場了,得立刻回南京去。母親她……崩逝了。」

  她也吃了一驚,沒想到皇后會突然崩殂,而不是久病的皇帝。皇后年四十餘,一向身體康健無病無痛,體貌有如三旬婦人。上個月離開上京時她還好好的,才一個多月為何突然撒手人寰,莫非不是病逝?

  她不好在這種時候追問緣由,想起他曾說過自小和母親感情深厚,推己及人,喪親時那種悲痛感同身受,但又不知說什麼安慰他好:「啊……你、你別太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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