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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都是宇文斆四十歲以前的事,少年得志讓他在步入中年後剛愎自負,封禪改元,大興土木修建宮室陵墓,寵幸阿諛獻媚的佞臣,開始迷戀聲色犬馬。

  鮮卑人遊牧出身,四處遷徙逐水草而居,首領可汗並不像漢人的皇帝那樣坐擁佳麗三千。一直到文帝定都聖京,魏國皇帝有了自己的宮廷,後宮才漸漸充實起來。宇文斆原本與慕容皇后伉儷情深,早年四處征戰行營不定,後宮清寡,嬪妃只有寥寥數人。而隨著都城南遷,鮮卑人從漢人那裡學到的不僅僅是如何修建美輪美奐的宮室,還有填充宮室的各式各樣的珍玩和美人。而此時正逢宇文斆功業鼎盛,四面投降臣服的屬國紛紛獻上金帛美女,都被他笑納充入後宮。宇文斆現有二十一個兒子、十八個女兒,其中由早期的皇后嬪妃所生、現已成年的不到十人,半數以上不足十歲,管中窺豹,可見其青年與晚年對待女色的差別。

  鮮卑人想學漢人的長處,學了近百年也只學個皮毛,文帝的許多改革措施至今仍不能徹底貫施;而漢人奢靡享樂的陋習,例如狎妓蓄奴、賭博鬥雞等等,倒是沒用幾十年就全被學過去了。除了女色倡伎、聲樂歌舞,男風也逐漸從燕薊的漢人那裡傳入鮮卑貴族中。

  坊間有蜚語傳言說,慕容籌為何二十多歲突然投筆從戎,因為他長相俊美非凡,讓好色的皇帝陛下起了綺思,想效仿前秦苻堅納清河公主姐弟故事,「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慕容籌心氣高傲不肯以色事人,毅然辭官投軍,並且蓄起鬍鬚,野外風吹日曬雨淋,硬是把面如冠玉風流倜儻的探花將軍變成了黑臉長髯的粗漢子,自然不會再有人垂涎他的容貌。

  這個流言到底有幾分真憑實據、幾分投機編造已不可考,不過朝中相貌俊俏的年輕臣子更容易得到皇帝寵信卻是事實,太師拓跋辛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拓跋辛是拓跋一族庶出旁支,幼年家境貧寒,遠不如拓跋竑出身顯赫。他起初只是宮裡的筆硯小吏,侍奉書墨,公開的說法是因為時常在皇帝批閱奏章時提出獨特見解,解決了許多疑難之議,皇帝認為他有治國之才,屢次提拔,累遷至樞密使、代太師;而私下的傳聞則說,拓跋辛以美姿儀得寵,佞幸媚上,不然怎麼能年紀輕輕未及而立就官居一品,就連戰功赫赫威名遠揚的慕容籌,姐姐還是當朝皇后,也只封從一品驃騎大將軍而已,都沒能位列三公。

  拓跋辛在魏朝炙手可熱、勢震中外,門下賄賂不絕,尤其在魏帝龍體不豫、久不視朝期間,朝政被太師一手把持。慕容籌雖然名聲隆盛,但他是個常年在外征戰的武將,又不喜結黨營私,論朝野勢力無法與拓跋辛匹敵。拓跋辛任人唯親,提拔阿諛貶逐忠直,比如這個在禮儀院任要職的堂兄拓跋申,必然也是靠著裙帶關係得道升天。

  楊末本不關心魏國內政,但現在她要嫁去上京為太子妃,後宮妃嬪不干政,但卻不能真的一無所知。吳人搜集的魏朝情報並不詳盡,真假混雜相間,但是現在聽拓跋申這麼一說,她差不多可以確信,那些傳言多半是不是無憑無據的空穴來風。

  像拓跋辛這種因為皇帝寵幸而得勢的佞臣最怕什麼?當然是江山易主靠山不再。而太子宇文徠參政,對他無疑是致命的打擊。也難怪宇文徠只預政半年,就被讒言挑撥放權回歸東宮。這進讒言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她看了拓跋申一眼,嘆氣道:「若論子女孝道,太子殿下與我父兄之死確實難避瓜田李下之嫌,不應結親;但我朝皇帝陛下親口賜婚封我為公主,事已至此,我一個孤立無援的女流之輩,又能怎麼辦呢。」

  拓跋申看她表露態度,終於放下了心:「我是外臣本不該置喙,但貴國皇帝確實太不近人情,怎麼能逼別人嫁給殺父仇人呢。這要是換了我們鮮卑人,血性直率快意恩仇,早就……咳咳,不敬的話下臣不該講,不過我想不論吳國內外,同情支持公主的人都不在少數,公主絕非孤立無援。」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拓跋申,或者說他背後的拓跋辛及其黨羽,他們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想拉攏她這個和太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又即將成為太子枕邊人的吳國公主,讓她成為他們安插在太子身邊的內應眼線,甚至借她之手去做不利於太子的隱秘腌臢之事。

  她沒有直接同意或者拒絕拓跋申的結盟邀請,反倒是送親使呂君載聽聞後反應強烈,私下涕淚交流地勸誡她:「公主,虎狼焉可與之謀皮?拓跋辛,害國佞臣,魏人都有怨聲,豈會對我大吳有好意?」

  楊末不為所動:「他害國也是害的魏國,不正是我們想看到的?」

  呂君載繼續勸道:「自己的國家君主尚不知忠誠,還能指望他有助人之善?不過是想利用公主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罷了!東宮如果動搖,吳魏盟約也將不穩,兩國或許又將重掀戰亂,這難道是公主想看到的?臣懇請公主以國家大義為重,切勿被仇怨蒙蔽雙眼,做了他人棋子。」

  楊末沉著臉道:「你沒有父親兄長死在魏太子手裡,你的眼睛當然不會被仇怨蒙蔽。我爹爹在無回嶺與鮮卑人血戰至最後一兵一卒、自刎殉國的時候,你們這些只會動筆桿動嘴皮的文臣在洛陽勸陛下棄都南幸,在計算商量給鮮卑人多少金幣財帛才能保住性命,你現在跟我說國家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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