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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君載被她說得血氣上涌:「公主的意思是,只有你們楊家戰死沙場的將軍是節烈忠臣,我們這些不會舞刀弄槍、主張休戰的就是貪生怕死苟且偷生?我隨恩師張相公去大名府議和,恩師私下對我們說,合約上每一個字都是前方犧牲的將士用鮮血換來,我們每退讓一分,就等於讓千百將士白白送了性命,更不知有多少窮苦百姓全年辛勞都要化為泡影,因此必須錙銖必較、退縮不得。談判時恩師據理力爭寸土寸金不讓,被鮮卑人用鋼刀架在頸中,削去他鬚髮威脅,恩師未有半分懼怕退讓。他這樣的人,怎麼就不是忠臣?」

  他說得沒錯,不能說張士則不是忠臣,只是他們的忠,與爹爹的忠,不在一條路上。

  楊末不想和呂君載爭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有自己的見解道理,不是爭執就能爭出結果。而且他們現在身處魏國,四周都是鮮卑人,這樣的話題也只能壓低聲音小心討論。

  呂君載是禮部侍郎,嘴上功夫不用說,一路上都在滔滔不絕地勸說她,試圖讓她放棄和拓跋辛結黨對付太子的打算,而另一邊則是拓跋申反覆的試探討好、許以利益。對此楊末不置可否,兩邊誰也沒有答應。

  臨行前淑妃教她的,未來身處宮廷的保身之道,如果你不知道兩個對立的勢力應該偏向哪邊好,那就不要太早暴露態度,高深莫測也是保護自己的方法之一。

  而這個辦法顯然對拓跋申奏效了,隨著上京越來越近,他也逐漸變得焦躁迫切。拓跋辛交給他的任務,如果寧成公主到了上京還未完成,等她進入禁苑深宮,他們想再勾結她就難了。

  四月中旬,迎送公主的隊伍抵達上京。宇文徠提前派來接洽信使,表示將到上京城南百里外的南和鄉親迎公主,被公主謝絕了,說漢家的風俗,新郎新娘婚禮前不宜見面。

  太子並未堅持,反正再過半個月,公主就要直接抬進他的東宮成為他的新娘。這場婚約已拖延了兩年有餘,並不急在這十天半月。

  公主鑾駕下榻在鴻臚寺接待外國使臣的驛館內,婚禮日期定在五月初八。抵達不久,皇宮內就以帝後的名義給公主送來各式賞賜禮物,尚服局的宮人也頻繁出入驛館,量度公主身材尺寸,把早就準備好的翟衣禮服再做最後的裁剪修改。皇后還特意派來宮中熟知各族禮儀的資深尚儀,教導她鮮卑人的婚俗。

  這位遠嫁而來的南朝公主顯得異常乖順,大部分人都知道她並不是真正的帝女,而原本只有少數人了解的她和太子之間的恩怨,如今也不再是秘密。

  公主雖然拒絕與太子見面,但是太子送來的禮物,她也像對待帝後賞賜饋贈一樣客氣地接納道謝。太子非常殷勤,幾乎每天都會有東宮的內侍往鴻臚寺驛館跑。

  只除了有一次,那些包裝妥貼的饋禮與往常一樣直接原封不動送入庫房,婢女們捧著箱盒退下,其中一人走得輕快,盒子裡不知什麼相碰發出清脆的叮噹聲。公主突然變了臉色,失聲道:「什麼聲音?」

  婢女以為自己手腳太重撞壞了瓷器,連忙把東西放下檢查。打開盒子一看,婢女鬆了口氣,原來那盒中裝的是一串陶製鈴鐺,走動時叮鈴作響,並未損壞。只不過這串鈴鐺樣式古樸,工藝粗糙,也沒有金玉裝飾,看上去就像民間孩童的普通玩具,太子殿下怎麼會送這樣一件禮物來?莫不是弄錯了?

  婢女拎起鈴鐺查看,剛想稟報,冷不防公主劈手將那陶土鈴鐺奪過去,一把甩在門前石柱下,陶鈴摔得粉身碎骨。婢女大駭,以為自己犯了錯,連忙叩首請罪。許久不聞人聲,戰戰兢兢地抬起頭時,發現公主已經離開進廂房去了。

  ☆、第十一章 賀新郎2

  五月的洛陽已是初夏時節,而在這北國寒涼之地,人們才剛剛脫下冬季的厚重裘氅換上春裝。太子妃的翟衣里三層外三層,金銀作繡珠玉為嵌,比冬日的棉衣還要厚重。然而楊末穿著它卻絲毫不感到燠熱,反而覺得自己仿佛披了一件金玉織成的盔甲,金屬和玉器的涼意穿透內里的鞠衣,絲絲入骨。

  四周來來往往的一半是魏國皇宮裡的命婦女官,一半是公主的陪嫁侍女。尋常人家女兒出嫁,即便送入宮中為妃,身邊也都是娘家的人,而她這種遠赴異國的,家中還沒有先例。

  她的頭髮還散在肩上,近來這種貼身侍候的事都是紅纓在做。紅纓侍立一旁,等女官為她穿戴好禮服,執梳篦想上來為她梳頭,一旁卻突然過來一個年紀不輕的嬤嬤,突兀地從紅纓手裡把象牙梳篦抽走:「我們鮮卑的鳳冠和漢人不同,要梳螺髻佩戴,公主或許不習慣,還是由奴婢來為公主挽髻吧。」

  吳室皇妃公主的鳳冠為圓匡形,內里梳雙丫髻,戴上鳳冠後,左右用金簪插入髮髻中固定;而此時擺在妝檯上的鳳冠下圓上尖,高聳如山,一般的髮髻確實難以穩固。

  楊末透過面前的銅鏡看了看那名嬤嬤。她雖然口稱奴婢,神態卻並不卑怯,甚至在鏡中與她對視了一眼。她側頭向紅纓示意:「你先退下。」

  這位嬤嬤的手很巧,挽出來的髮髻一絲不亂、油潤光亮,在頭頂盤成螺形。她把發尾藏進髮髻根部,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支翠鈿髮簪j□j發中,將螺髻固定住。

  楊末覺得那根髮簪眼生,並不是妝檯上的首飾,伸手想去拔:「這簪子哪裡來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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