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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末跑過去把他拉過來:「想吃就來嘛,磨磨蹭蹭的做什麼!」

  使女驚愕道:「殿下!貴妃叮囑過,不可隨便吃外面的東西!」見妙容臉色微變,驚覺自己說漏了嘴,忙住口低下頭去。

  妙容仍笑道:「我既為尚食局司膳,宮中飲食皆歸我掌管,不管誰出點事我都難辭其咎,何況是越王殿下?」

  兆年對宮女道:「你只管對母親直言,我去淑妃那裡拜見,片刻即回。」見宮女仍驚恐不動,嘆氣道:「放心吧,宮裡最在意我安危的,除了母親,就屬淑妃了。」

  宮女應聲退下。妙容看著她們背影冷笑道:「淑妃豈屑於行此等腌臢手段!」

  兆年也認為,淑妃是宮裡最不可能加害自己的人,因為皇帝目前只有兩個兒子,他如果有個三長兩短,淑妃作為皇兄的養母肯定首當其衝,所以淑妃不但不會害他,還會護著他。

  除此之外,雖然兆年和淑妃並不親厚,接觸不多,不敢說自己十分了解她,但也同意妙容的話——淑妃不像會做這種事的人。

  楊末走在前面和妙容並行,邊走邊跳:「這是去哪裡?不回明元殿麼?」

  明元殿是淑妃居住的宮殿。妙容答道:「淑妃正在萬景樓登高,聽說你們倆偷溜了,料到必在御花園,把湯水點心都帶出來了。」

  萬景樓就在御花園東南角,修築於圍牆之上,樓高四層,除山亭外宮中就屬此處最高,可俯瞰整座皇城,重陽詩會的地點也定在此處。

  四人相攜上樓,淑妃正在樓上憑欄下望,一邊叮囑身後手執筆墨的內侍記錄,想必是御花園內的布置還需調整。妙容先行通報,淑妃聞言轉過身來,三名晚輩都上前去行禮。

  淑妃年過三旬,在兆年印象里,她一向妝容素淡、衣飾簡潔,與任何時候都容光照人的母親截然不同。當然,後宮裡誰想和貴妃爭艷,那無異於以卵擊石。

  平心而論,淑妃的相貌也稱得上天生麗質,畢竟她有個曾經名動一方的母親,否則也不會十幾歲選入宮中侍奉君王。但她似乎對容貌衣裝不上心,只求端莊不失禮,至於是否艷麗動人,她並不在意。淑妃只比貴妃大五歲,但她的面龐過早地染上了歲月的風霜,以致於她和楊末站在一起,兩人更像母女而不是姐妹。

  但整個後宮,也只有這個不年輕、不艷麗、不愛妝扮的淑妃,可以和聖眷正隆的貴妃分庭抗禮。皇后早薨,中宮空虛,母親多次想讓父皇立她為後,都未能成功。父皇甚至把統領後宮事務的權力交給淑妃,而不是他最寵愛、位分也更高的貴妃。

  父皇對淑妃的評價流傳很廣,兆年也聽過,他說:「阿離若生作男子,朕必拜為相。」淑妃也因此得了個外號,人稱「女中宰相」。

  當朝宰相張士則,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張相公可會與後宮婦人斗心機耍手段、行下毒陷害巫咒等事?當然不會。所以淑妃也不會。

  兆年很慶幸淑妃沒有兒女,母親不必和她爭鬥。自他出生之後,其他妃嬪只為父皇誕下一名公主,還年幼夭折。這並不是因為父皇對母親有多麼忠貞,再專寵他也是個後宮三千的皇帝。那些事兆年隱約知道,母親的手段並不高明,甚至有一次被人抓到把柄告發,是父皇護短硬壓下來的。

  兆年滿周歲時,兆言的生母劉才人病重不治過世,臨終前請求皇帝將年僅七歲的兒子交給淑妃撫養。劉才人出身低賤,是鄭國公府的歌姬,皇帝酒後寵幸了她,帶回宮中產下一子,便徹底將他們母子拋於腦後。兆年的五個兄長中,只有兆言活了下來,皇帝也許終於意識到什麼,同意了劉才人的遺願,並追贈她為昭儀,封兆言為燕王。

  「卑賤無用的歌姬,我竟小看了她!」母親說起劉昭儀始終忿恨切齒,「不惜以命下注,換取淑妃和大將軍的庇護,早些就不該大意放過她!」

  不管劉昭儀犧牲了多少,兆言畢竟安全了。兆年也明白,雖然每次母親和淑妃碰面,總是母親趾高氣揚,淑妃伏低忍讓,但母親不敢真的去招惹淑妃,更不敢招惹大將軍。

  而她們兩人似乎也在無聲的對峙中默默達成了協議:貴妃不動兆言,兆言則主動退出皇位的爭奪。

  「兆年,皇位必須是你的,擋在你路上的人,我都會替你掃除乾淨。」四下無人時,母親曾這樣對他說,她的眼神狠辣堅定,卻不知為何又泛起淚光,「你不知道媽媽為了你都做過什麼……」

  他都知道的,但是……子不言母過,他無法對母親的行為置喙評判,唯有沉默不言。

  皇位,真的有那麼好嗎?母親已經是天底下最尊貴、父皇最愛的女人了,為什麼她還那麼執著於更高的位置、更多的權力?

  他想起皇兄說的話,當皇帝有什麼好,不得自由、不得隨性,猶如囚徒。

  就像此刻,他從妙容手裡接過香氣撲鼻的桂花糖芋苗,一顆顆渾圓的芋艿如同大粒珍珠,入口芬芳細滑,腸胃肝脾都像被熨過似的舒服妥貼。而回身向宮城望去,宮門處的鼓點一聲急似一聲,午後本該靜謐得閒的紫宸殿重又忙碌起來。午間父皇在母親那裡小憩,抱怨頭風發作疲憊不堪,只休息了不到一個時辰,又得強撐起來上朝。

  當了皇帝,還能這樣吃自己最喜愛的桂花糖芋苗麼?

  淑妃聽見鼓聲,凝眉遠望,問身邊內侍:「出什麼事了?為何突然有人擊登聞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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