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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屋略仰起頭,淺淺地蹭了一下我的掌心。
熟悉的面龐是一如既往的溫軟無害,細微的笑意一路從他的喉嚨竄到眼眉,黏膩的音節破開單薄的唇。
「喵。」
第21章
我想要的是真實的貓咪。
相信鈴屋同樣也知道,但是他選擇了以這種奇怪的、帶有討好的性質的動作來滿足我的需求。
我感到困惑與不安。
並且,對於這樣過度親密,距離過近的姿勢,還有些無所適從。
立刻抽回手可能太過傷人,繼續放著不管也不是辦法。僅僅猶豫了思索幾秒時間,我便感覺來自周圍遊客的炙熱目光幾乎要將自己的臉頰燙出一個窟窿了。
無論怎麼想,這樣都太引人注目了。
我只得翻轉了手掌,握住了鈴屋的手試圖把他拉起來。他就像是無比聽話而通曉人性的寵物貓,精準地窺探到我的心思,隨著我的動作而做出相應的反應。順勢站立起來,與我平視後鬆開了手,他安安靜靜杵在身側,似乎在等待我主動開口。
也許,我應該扯開話題揭過這一件事?亦或是應當氣沖沖地斥責他一頓?
前者的逃避意味在此刻太過明顯,後者又不是我慣常的脾性。
我暗自揣摩著他的舉動,又頭腦風暴著試圖為他的行為尋找理由。
在旁人眼裡,鈴屋一向腦迴路古怪到難以接近,但有時他會以自己獨特的方式來展露類似於安慰,或是說關心的舉動,就像是他剛剛的行為一般。譬如還在學院裡時,他也會在我心情不好時與我分享喜歡的糖果,以及他所認為的有趣事物。
於是我便拋出一個疑問:「鈴屋,你在......安慰我嗎?」
鈴屋似乎思考了一下,半響才慢吞吞地點頭。
見他的舉動後我下意識鬆了口氣,心平氣和地和他講道理:「一般來說,安慰人不會像你剛剛這麼做的。」
「那該怎麼做呢?」
他的聲線乾淨澄澈,載著少年人的天真與困惑,「真子剛剛不開心啊。」
「不,我沒有不開心。」
我抿緊唇,搖頭否認,「我只是......有一點焦慮。」
「焦慮?」
聽到這個詞之後鈴屋看起來更加不解,他沒有對於我單薄的反駁做出表態,而是自顧自地拋出了另一種解決辦法:「需要我把貓咪帶過來嗎?」
我繼續搖頭:「不用。」
我深知有些事情強求是沒有用的,甚至會適得其反,我可不想被掙扎著的小貓撓一爪子。
鈴屋看向我,滿臉是「好麻煩啊,那究竟要怎麼做?」的神情。
負面情緒本該由己身消化,我並不需要讓他緩解我的焦慮,於是對他開口道:「你什麼都不用做,我自己會好起來的。」
鈴屋定定地盯著我的瞳孔,仿佛想要將人的心思一寸一寸地看透,讓人下意識地想要躲閃,就在我忍不住想要轉開眼睛的前一秒,他又兀然地問。
「真的嗎?」
他明明是在發問,有那麼一瞬我卻覺得他在篤定地否決我的自欺欺人。
畢竟啊,我並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未說出的話語在唇齒間糾纏了幾瞬,我還是垂眸閃躲了視線,又假裝滿不在乎地回答他。
「當然。」
.
我抱著膝蓋在草坪上坐了一會兒,一日的疲憊積攢下來,竟讓人有些發困。
鈴屋同樣屈膝坐在旁邊,他時不時觀察著對面的長頸鹿,拿著畫筆在繪畫本塗抹著,橙紅色的夕陽西斜,同樣將薄薄的紙張染上了絢麗的色彩。
為了打起精神不讓自己睡著,我開口與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鈴屋,你怎麼在這裡?」
「我?因為這幾天都沒有工作啊,呆在辦公室太無聊了,我就出來玩了。哦對了,還有還有!篠原先生幫我在這裡辦了年卡哦。」
他微微偏頭,用沒有拿畫筆的手從背帶褲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張塑料卡,帶有炫耀性質地展示給我看——這張卡片正面畫著卡通感十足的長頸鹿,左上角則是歪歪扭扭地寫著「鈴屋什造」四個字。
「你經常會過來?」我好奇地問。
「是啊。」
他斜斜地覷了眼周圍散落的畫具,而後指了指繪畫本,「沒有事情的時候,反正很無聊,我就會過來畫畫動物。」
紙張上塗滿了五彩繽紛的凌亂線條,乍一眼很難看出具體是什麼,但結合我們對面的動物不難猜想他畫的是長頸鹿的某一部分。
「這是長頸鹿的切面圖哦。」
他大概是注意到我略帶不解的視線,將整張畫紙攤開給我展示著,還盡職盡責、耐心地向我解釋著他的作品,「這是脖子,這裡是前肢,這是後肢......」
不是,這畫的和長頸鹿的關係真不大。
聽完他的講解後我陷入了沉默的螺旋,本來斟酌措辭想違心地夸兩句,但最後還是沒忍住內心的吐槽欲望:「說實話,實在有點抽象啊,鈴屋你要是不說完全看不出來是長頸鹿呢......」
「可真子你也說過,抽象藝術也是藝術的一種。」
他眨眨眼,對於我的評價不置可否,哼著歌開始著手整理亂糟糟的畫具,「而且,比起工工整整的臨摹和仿照,繪製這些畫的時候我才會感覺更有趣呢。」
「那確實啊,畫畫還是自己開心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