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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髮是黑色的,皮膚是白色的。」

  他掰著手指說。

  「你隨便往展廳里看一眼,百分之九十的女生都這樣。」

  「唔,而且感覺走著走著,下一秒就會摔倒。」

  ......嘶,這句話我竟然不知從何處反駁起。

  我陷入了沉默,剛想從我的平衡性沒那麼差開始論證我不會輕易摔倒,下一秒就看見鈴屋展開了雙臂,朝我身前比劃了一下。

  「摔倒了也沒關係,我肯定會接住你的。」

  我突兀感到胸膛里的心臟激烈地蹦噠了一下,耳根有些發燙,甚至腳步都沒有前幾分鐘那麼沉重了,別過眼,我吞吞吐吐地轉移了話題。

  「啊,謝謝。我們快去水母館吧。」

  我又小聲地補充了一句,保留了我最後的倔強:「況且,我沒有那麼容易摔倒的。」

  .

  由於剛剛的小插曲,我悶著頭無知無覺地加快步伐,鈴屋一整天逛下來看上去仍然不知疲倦,絲毫不受影響地跟在旁邊,於是我們很快便到達了環形水母展廳。

  這個區域比一開始的海洋魚類的展廳還要幽暗,幾乎沒有任何的光線,只有盈盈的微光從裝滿水母的玻璃後透出,環形牆每一面後的打光色彩各不相同,大多都是鮮艷的亮色,組合在一起又十分和諧。

  難以數清的水母一張一翕地遊蕩於其中,長長的觸鬚好似一張細密的網絡,周圍漂浮著星星點點的亮色塵埃,隨著水流上下飄蕩,透明而空靈,仿若一個靜謐悠遠的長夢。

  我的呼吸甚至都與它們同步了起來,再一次嘆息自己為什麼沒有可以拍照的電子設備,光用肉眼完全無法完全記錄下這樣美麗的場景。

  我微微直起身,手肘不小心觸碰到了一瞬鈴屋微涼的小臂。他偏頭看向我,透過那雙漂亮的眼眸里能瞥見漂浮的亮色光點。玻璃內部的打光也變了,一叢叢夜光游水母的身軀變成了絢爛瑰麗的紅,與鈴屋的眼睛顏色近乎一致。我下意識屏住呼吸,好像來到了現實與夢境的邊緣,即將被完全包裹在了一抹鮮艷的色彩中。

  「好漂亮。」

  鈴屋輕輕地替我說出了心裡話,「像是......水中盛開的花朵一樣。」

  「嗯。」

  我隔著透明的玻璃看向另一端,「我以前在書上看到過一個比喻,水母是有形狀的呼吸。」

  「我喜歡這個比喻。」

  鈴屋的指尖順著水母游移的方向緩緩划過,「很適合它們。」

  我們在玻璃牆前走走停停,最終還是來到了場館的盡頭,那兒有賣水母的小攤,一個個小型海月水母被塞入了各式各樣的玻璃器皿之中。

  鈴屋定定地看了幾秒。

  我注意到後則是輕聲開口:「在這種環境下,它們大多活不過一個月......死後會變回水。」

  記得涼子還和小時候的我提過,她說水母沒有大腦,沒有心臟,完全靠應激反應維持生命,體內百分之九十八都是水,剩下就是發達的中膠層和內外胚層。這些物質都在它們死後會被水中的微生物分解,這便導致連屍體都不會留下。

  水母在人類眼裡足夠弱小,但是從六億年前,它們就已經存在於浩瀚無垠的深海之中,是一種足夠古老與神秘的生命。

  儘管有些憐憫這種生命逝去的必然,最終我們也沒有做出什麼實際的舉動。可能是由於本性足夠漠然,像我感嘆一聲後只能在心裡說句,這大概便是物競天擇的自然規律。

  離開了環形水母展台,便能下樓來到了出口處,左邊是海洋館的禮品店,右邊則設有一個照相台。

  照相的背景是海洋館的外側。

  方寸天地,日頭向西,白日夢似的。透明的頂部外,刺目的陽光垂垂隱去,遠處藏青色天空的邊緣折起了重重褶皺,定睛一瞧,是天鵝絨絲緞般的雲。

  「拍照嗎?」

  我隔著襯衫拉了下鈴屋的手臂,轉瞬又放開,「那兒有相機,風景也很不錯。」

  除去學習方面,鈴屋很少對我的問題說不,他點頭說,好啊。於是我們耐心地排了小十分鐘的隊伍,交完錢來到了固定好的照相機前。

  我從出生開始只拍過寥寥幾次照片,上一次還是學院統一要求拍攝的證件照,第一次出來玩又正對著相機,這讓我莫名泛起了一絲的緊張。

  對面攝影的大叔喊著:「左邊的小姑娘,不要那麼嚴肅,笑一笑嘛。」

  我努力勾起一絲笑容,卻怎麼都覺得面表肌肉十分僵硬。

  「來比個動作吧!來個'耶'之類的?」

  「好哦。」

  「對對對,就像這樣。」

  我強烈懷疑鈴屋屬於社交牛逼症,為什麼他能這麼自然地做出了比耶的姿勢啊!

  不過拿到洗出來的照片後,在我發現我們倆拍出來的表情和姿勢都有些忸怩僵硬後,我瞬間釋然了——原來不是我一個人不適應拍照片啊。

  不忍再多看幾眼,我將其中一張照片塞給鈴屋:「就當第一次出來玩留作紀念吧,以後感覺還是得用手機拍,可以多拍幾張,還能調調參數......」

  我一邊走一邊瞎說,結果發現他並沒有跟上來。

  一回頭,我發現鈴屋還在呆愣愣地盯著照片,隨即又回過身。

  鈴屋察覺我的靠近,先是盯著我幾秒鐘,又低下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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