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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時英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遞了一塊帕子過去,問道:“你聽誰說的我以後要攤著了?”

  月娘擦著眼淚勉勉強強的收住哭聲:“裴太守派來接我的人說的。”

  霍時英就道:“以訛傳訛的事情你就不要信了,我好的很,有太醫每天給我施針,我三個月後就能行走自如了。倒是這馬上就要回王府了,有句話我要問你,你得給我個準話。”

  霍時英看著月娘平靜的問出:“你以後是打算跟著我爹,還是跟著我?”

  月娘擦著眼淚的手停在臉上,抬頭看向霍時英,霍時英與她對望,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點表情。

  “我,我……”月娘囁嚅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霍時英就道:“你若跟著我,沒人拘著你,日子至少過的安逸,但你若跟著我爹,出了什麼事情,內院的事情我手伸不了那麼長,就怕保不了你。”

  “我,我,我不知道。”月娘憋了半天終於給霍時英憋出來了這麼一句,霍時英知道她是個糊塗腦袋,只有暗地裡嘆氣,以她的意思她是不想讓月娘跟著她爹的,在她的觀念里王妃和霍真才是正經的夫妻,月娘在邊關二十年說起來勞苦功高,若跟著她爹,妒恨她的人絆子肯定少不了,她又是個不聰明的,回來稀里糊塗的把命都丟掉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就是再能耐也不能把手伸到她父親的房裡去,到時候真要有事了她又不能不管,攪禍上身那是必然的事情。

  霍時英望著窗口沉吟半晌,最後轉過頭對月娘道:“回去以後你先跟著我吧,以後的事,等我爹回來再說。”

  “嗯。”月娘低低的應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出了揚州離京城就沒多遠了,大隊不曾減速,行了十日終於接近京郊,臨進城的最後一晚皇帝忽然宣召霍時英。

  小太監來傳口諭的時候,霍時英剛剛用過晚飯,月娘趕緊忙乎著給她收拾了一下,霍時英就跟著小太監走了。

  路上走了一個多月,霍時英都有意無意的躲著聖駕,和皇帝沒有照過面,她雖預料到入京之前勢必要有一次深談,但一腳踏上龍攆的時候頭皮還是有些發麻。霍時英自己都承認她半生遇人無數,唯獨就悚了這個人。

  銅鼎里依然燃著炭火,霍時英一腳踏進車廂裡面溫暖異常,她埋頭拜倒:“臣,霍時英參見吾皇萬歲。”

  似乎過了很久才聽見上守傳來皇帝緩慢的聲音:“你起來吧,福康給將軍奉茶。”

  霍時英慢慢直起身,垂頭,不敢直視皇帝,皇帝又道:“你坐過來。”

  有人輕手輕腳的在她面前擺放了一張坐墊,霍時英掰著腿跪坐上去,疼出一頭的汗,再抬頭就看見皇帝望著她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

  皇帝的目光讓霍時英很不舒服,她總是控制不住的在這人面前緊張,而皇帝有似乎不願意看見她在他面前緊張,至於皇帝為什麼不願意看見她緊張她又不敢或者不願意深想。

  福康輕輕把一碗茶放到霍時英的面前,彎著身悄悄退下,片刻車廂里的人跟著他退了個乾乾淨淨。

  車廂內片刻後就剩下君臣二人,皇帝端起茶碗在嘴邊,半掩這雙目輕緩的問道:“手腳可有好轉?”

  霍時英略一彎腰:“多謝皇上掛念,臣已經好多了,腿還有些不靈便,手已經可以活動了。”

  “嗯。”皇帝看她一眼,輕應一聲。

  皇帝放下茶碗再在開口就說到了正題:“內閣七位閣老如今還有些影響力的就只剩下跟朕出巡的三位,王閣老,尸位素餐已經十多年無所作為,不提也罷。白閣老……”皇帝停頓片刻,語調一轉又道:“白閣老,端正阿直,門生無數,是清流一排的中流砥柱。”皇帝再是停頓道:“至於焦閣老,歷經三朝的元老,經歷過無數的大風大浪而不倒,卻總是能左右逢源,門生故吏在朝也是無數,此三人若讓你選一個認為老師,你當選誰?”

  霍時英垂目靜靜聽著皇帝說,越聽越是心驚,最後終於抬頭吃驚的望向皇帝。

  皇帝嘆出一口氣道:“選一個吧,你需要有個入朝門檻,也需要有個文官的後盾。”

  霍時英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滋味,這些本來應該是霍真給她做的事情,或者是該她自己慢慢專營的。

  皇帝也不著急等著霍時英回答,慢慢品著茶,眼睛望著別處,霍時英緩緩的道:“臣……選焦閣老。”

  皇帝眼裡露出一點意料中的欣慰,他轉回目光望著霍時英淡淡的道:“知道了。”

  霍時英明白皇上這一句知道了,就是說這件事情他會去運作,皇帝的手腕當然要比霍時英自己去專營給她省了很多要走的彎路,但這時候霍時英無法對她的君主說出一個謝字,也彎不下腰,她很撓頭,皇帝為什麼要把他們的關係弄的這麼彆扭。

  霍時英坐那不吭聲,皇帝喝完一碗茶,也不看她自己提壺斟滿熱水,慢慢的道:“霍時英你雖然是個女子,但首先你我二人是君臣,你時時這般拘謹,以後你在我跟前行走當又如何處事?”

  霍時英再次豁然抬頭,皇帝淡淡的幾句讓她在瞬間頗有醍醐灌頂的意思,她的腦子瞬間清明,彎腰道:“多謝皇上教誨,時英淺薄了。”

  皇帝看著面前彎腰的人道:“你明白就好,官場多泥潭,你以後需謹言慎行。”

  霍時英額頭點地輕聲道:“是。”

  皇帝再次端茶,放到嘴邊道:“嗯,你去吧。”

  霍時英起身,行禮。皇帝看著她起身,再跪下,然後又起身緩慢的挪出車廂,一口茶終是沒有喝下去,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景德四年初,新帝北巡歷經兩月有餘返回都城,城內從昨夜子時起工部官員和五城兵備道打掃街道,直至丑時先行的禁衛軍趕回城中,封鎖街道,攆逐閒人,到了寅時百官俱按品服聚東城門,出城於十里亭處迎侯。

  這一日天氣晴好,官道旁楊柳發了新芽,一派初春時節欣欣向榮的景象。

  到了正午龐大的儀仗隊伍終於出現在官道的盡頭,百官俱整衣遠望,人群里出現了短暫的騷動。

  直至龍攆到得跟前,皇帝著明黃蟠龍龍袍,頭戴金冠步下龍攆,一時百官跪地參拜,場面壯觀而肅穆。

  皇帝下車走至當先一人,伸手扶起:“弟弟免禮,朕出巡之時勞你監國,辛苦了。”

  跪地之人身材肥碩,爬起來平白比別人艱難幾分,沒說話之前先喘了兩聲:“不辛苦,恭賀皇兄北巡大敗羌人,揚我大燕朝之國威。”

  皇帝微微一笑,沒有接話,望著下面跪了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一展袍袖朗聲道:“眾卿家平身。”

  下面眾人又是齊聲恭賀,皇帝向一旁示意,小太監高亢尖利的嗓音傳出去很遠:“免禮,平身。”下面的百官才悉悉索索的從地上爬起來。

  來迎接的人群里有公卿王候和文武百官,皇帝看見了排在睿王身後的大駙馬,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眼,又看見了裕王世子,然後他扭頭對福康低聲的吩咐道:“去請霍將軍過來。”

  福康轉身去傳話,皇帝眼睛看著人群中垂著頭的霍時嘉微微提高聲音道:“裕王世子?!”

  霍時浩一怔,抬起頭,對上皇帝的目光,皇帝和煦的對他道:“你到跟前來說話。”

  霍時嘉由長隨攙扶著,人群自動為他讓出一條道,他自然的走到霍時浩身旁和他並肩站在一處,這時霍時英也被小六攙扶著走到御駕跟前,皇帝半側開身體,讓出後面的霍時英,既是對著霍家兄弟也是對著文武百官道:“此番羌人大舉進犯,踐踏我國土,蹂躪我百姓,辱我之國威,半壁江山險喪於蠻族鐵蹄之下,幸的危難之際霍元帥多方籌措軍資糧餉,整合大軍,渡江雷霆一戰力挽狂瀾,終於潁昌府全殲敵軍,救江山百姓與水火之中,解朝廷危困之局,而霍家之女霍小將軍以一己之犧牲,率一萬親兵,抵擋羌軍主力之黑甲軍,戰至最後一人不曾退卻,因她之犧牲扭轉整個戰局,朕親臨戰場一應全皆目睹,實是巾幗英雄,如今將軍深受重傷你們接回府去好生將養。來日朕還堪大用。”

  皇帝身長玉立站在當地,朗朗而談既是宣講也是下定論,霍時英站在一旁腦袋垂的極低,皇帝話音落後,霍家三兄妹皆跪地領旨,謝天恩。

  等兄妹三個從地上站起來,兩兄弟都去看霍時英,霍時英自然先看向霍時嘉,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霍時嘉的眼底閃過一絲疼痛,霍時英裂開嘴角朝他笑笑,身長玉立的身姿腰背挺的筆直,一手支撐著小六,渾身的重量壓在一條腿上,另一條腿無力的踏在地上,咧嘴一笑渾身散發著一種無所謂的堅強,霍時浩把頭扭到一邊,把心裡的心酸強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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