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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面羌軍集結出一個巨大扇型,如一隻慵懶的巨獸,龐大的無畏的緩慢的伸展開來,阻斷最後一絲思維,霍時英目視著前方,豁然高舉手中的長槍,高聲喝出,音傳四野:“今日馬革裹屍,來日光耀門楣!”

  “嗬!”手裡的韁繩一松,黑子飈she而出,一馬當先的氣魄奔馳在曠野上。

  霍時英不是一個喜歡煽情多話的人,她的兵,她從不長篇大論的煽動他們的情緒,她只會傳遞給他們一種血性的激情。

  馬蹄雷動,千軍萬馬的奔騰,大地在顫抖,萬馬奔騰和呼喝的人聲鋪天蓋地,震耳欲聾,那是一幅多麼驚心動魄的畫面,巨大的曠野上,由上萬人馬組成的巨大雁陣如一隻低空飛掠的飛雁呼喝,咆哮著,義無反顧的飛馳而去。

  百丈開外,羌軍的巨型扇陣,扇面的邊緣,半圓形的弧度位置,傳出騷動,沉厚的牛角號一聲接一聲急迫的響起,非常有節奏的馬蹄聲緩緩啟動,那聲音越來愈大,越來越急,沉重、整齊、急迫壓抑人心,震顫心魄,羌軍啟動了!

  七萬人的隊伍很難在短時間內完全展開,羌軍最強悍的黑甲軍率先啟動而出,羌人的黑甲軍整個建制兩萬人,他們是羌人手裡的王牌,他們堅無不催,他們是羌人最後最強大的信心,而霍時英的這支隊伍就是專門為他們練造的。

  羌軍如黑色的cháo水,從整個扇頭的位置脫離伸展開來,在巨野上形成一個長方形的方陣隆隆碾軋過來,霍時英的雁陣尖利的哨聲衝破雲霄,兩翼巨大的羽翼伸展開來,波瀾壯闊的一幕在這個時空下上演,人聲鼎沸,馬蹄踩踏,從高處望去兩個巨大的陣型在慢慢接近,漢軍靈動,迅速尖銳,羌軍龐大,沉重,緩慢卻夾裹著震撼的力量。

  狂風在耳邊呼嘯,黑子風馳般的速度帶給霍時英一種飛舞般的自由,一種洶湧的豪情在她的心裡爆燃噴發,整個雁頭的位置猛然爆發出一聲巨吼:“為我大燕!殺!”

  “殺!”應和的吼聲驚天動地。

  “轟!……轟!……轟!……”

  兩隻隊伍終於悍然碰撞,高台上觀戰的人們仿佛感覺到整個空間裡有過彈指間的寂靜,那一瞬間過後巨大的聲浪才撞擊而來,猛然之間震耳欲聾。

  如兩道巨浪轟然的碰撞,力量在瞬間被互相抵消,兩隻隊伍都都從中線碰撞的位置往後擴散出道道漣漪,漢軍沒有後退,隊伍也沒有潰散,兩軍處在了膠著的狀態,如此壯觀的場面震撼著每一個觀戰的人。

  土台上鴉雀無聲,霍真幾乎把手下的扶手捏碎,不懂打仗的人不會明白這一碰撞意味著什麼,他家的霍時英,他親手練造出來的女兒,霍真感到莫大的自豪感洶湧澎湃的激盪在他的胸腔里,讓他熱淚盈眶。

  羌人的黑甲軍,在戰爭伊始之前很久他們就研究過,在這個時代這支軍隊在平原抗擊戰中可以說是無敵的,他們渾身包裹著鐵皮,一旦發動起來就如一輛堅無不催的戰車,多次的試驗中無論是普通的騎兵還是步兵陣型都難以抵擋住他們的衝擊。第一次的碰撞就決定了戰局的勝負,而霍時英他們擋住了他們的撞擊,以一支普通的騎兵的裝備擋住了那麼兇悍的撞擊!整個戰局進行到現在,此一撞擊才是這整個戰局最關鍵的轉折點,而霍時英做到了。

  戰場下,霍時英的身姿如一個決戰中騎士,手提長槍,渾身空門大開,碰撞的一刻,長槍如閃電般she出,一蓬艷麗的血花從當先的一個羌軍脖子處噴she向半空,黑子狂奔而至,一頭扎進羌軍的隊伍,血戰開始!

  尖利的哨聲在戰場的上空傳遞:“進攻!進攻!進攻!”

  牛角號一聲接一聲的急促吹響,兩種聲音在空中膠著,如地上的戰場。

  地上是血肉的戰場,第一排的漢軍倒下去大片,戰馬的悲鳴,人聲的慘叫貫徹雲霄,無數的漢軍踏著自己人的屍體憤然填上去,霍時英在層層羌軍中立馬狂呼:“衝鋒!衝鋒!”

  羌軍中的首領搖搖指著她的方向狂吼:“殺掉她!殺掉她!”

  陳路帶領著三百人的親衛隊被霍時英拋在身後,他急的眼睛通紅,手中的鐵錘狂舞著大吼:“殺過去!親衛屯聽我號令,殺過去!”

  巨大的咆哮聲從雁頭傳出,整個雁頭在陳路的帶領下悍然殺出一條血路,雁頭帶動著整個雁身終於開始了艱難的前進。

  戰場後方,霍時英他們的隊伍衝鋒而出後,原來的漢軍步兵方陣又回到了剛才的位置,而他們的後方霍時英他們剛才占領的位置上,另外一支軍隊在這裡又開始集結,這支隊伍,清一色的西域戰馬,騎手和戰馬渾身被裝具盔甲包裹,閃亮而崢嶸,相比霍時英他們的悍氣,這支隊伍更為莊嚴肅穆,這才是大燕朝真正的家底,三萬真正的裝具齊備的重騎兵,出自雍州,由雍州兵馬總督陳慕霆建制,訓練。皇帝的私庫,內務府,軍部三方撥款,秘密組建了有三年之久。

  這一支隊伍才是燕朝大軍最後決戰的利器,而霍時英他們的存在和犧牲只是為了給他們鋪設一條通往絕對勝利的道路。

  方陣的前方,年過四十的陳將軍,神情凝重而肅穆,他身旁是他的嫡子陳嘉俞,年輕的面龐上張揚之色收斂不少,他與他的父親五官長的很像,此時臉上的臉上凝重的神情已隱有幾分其父的神采。

  他們看不見前方的戰場,但是久經沙場的人都知道,前面的戰鬥會有多麼的殘酷,那種義無反顧的犧牲,那種顧全大局的成全沒有人比他們更懂,而真正懂的人沒有人會不被震撼。

  霍時英只有一萬人馬,面對兩萬黑甲軍他們實際上毫無勝算,他們的任務其實就是以他們的血肉之軀去衝垮他們的隊形,衝散他們的整個隊伍,瓦解他們整體凝聚在一起戰鬥力,好讓後面衝擊而出的雍州軍能以極小的代價殲滅這支隊伍。

  前方的戰場血蔓遍地,土地被鮮血染成泥漿,處處都是殘忍的廝殺,天空中日頭冷漠的高掛在空中,霍時英從沒有感覺到過如此艱澀的前進,層層的壓力壓抑著她呼吸都困難,手裡的長槍機械的揮舞著,她聽不見自己隊伍里的哨聲了,她身邊的親衛在一個個的倒下,無數的長刀,鐵錘,斧頭在往她身上招呼,她顧不上身下的黑子了,才半個時辰,她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身後一條血路,不知道跟上來了多少人,她的雙眼幾乎要被鮮血糊住,看不清去路,層層羌兵仿佛無窮無盡,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舉臂揮出手裡的長槍,黑子渾身汗出如漿,往下淌著血水。

  遠處一條大漢剛剛一錘砸扁一顆腦袋,自己的一條胳膊就被羌人的一斧子砍飛了,他坐坐下的戰馬也被幾把長矛穿透,勉強蹦了一下後轟然倒地,那大漢兇悍無比倒下之前還砸傷了一個羌兵。

  大漢躺在地上痛苦的嚎叫,意圖用叫聲減輕身上的痛楚,霍時英看見他的斷臂被幾十匹戰馬踐踏踩碎,看見衝上去想救他的戰友被長矛貫穿,她看見大漢從地上一躍而起,舉錘再殺,他挺立斷了一隻手臂的殘軀往前衝鋒了十步,十步內他殺了三個敵人,兩匹戰馬,最後被一把長矛牢牢釘在地上氣絕而亡。

  霍時英知道那個人,是她的親衛屯陳路的副手,但她只能看著她救不了他。這樣的戰場上她救不了任何一個要被死神收割走的生命,她的使命只能是往前衝鋒!衝鋒!再衝鋒,哪怕是剩下最後一個人都不能停止,直到把這支隊伍完全托跨她的使命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了。

  從高處往下看,兩支隊伍在短短的半個時辰內膠著的狀態越來越深入,從最開始的撞擊面蔓延到整個隊伍,霍時英他們已經基本深入到整個羌軍內部,雙方的陣型都在潰散,但漢軍的隊伍始終沒有讓羌軍的隊伍衝出來。可以說黑甲軍最具優勢的衝擊力已經完全被霍時英的隊伍瓦解了。

  看台上皇帝遙指著下面的戰場問:“他們何時可以撤下來?”

  霍真保持著一個姿勢坐了很久,沒吭聲,不知什麼時候擠上來唐世章接了一句:“他們撤不出來了。”

  皇上豁然轉頭盯著霍真,嘴唇幾次煽動,一句:“你瘋了!”憋在嘴裡終於沒有說出來。

  霍真終於出聲:“時英說過,此一戰,若百人中能活下一個她對那些兵至少就有個交代了,她是個有良心的捨不得自己的兵,只要這些人沒死絕,她就不會讓自己死在這的。”

  霍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霍時英繼承了他這一點,但是她沒她爹那麼張揚,沒有人知道霍真此時的心就跟被剜下去了一塊一樣,他對他自己別的孩子,多是只有一種父親的身份,因為沒有投入感情所以談不上愛不愛的,但是時英他是帶在身邊長大的,投入的情感,期望太多了,得到的回報喜悅,自豪,滿足感也太多了。

  看台上的空氣都似乎凝固了,每個人連呼吸都在小心翼翼的,緊張、壓抑的氣氛瀰漫開來,又是半個時辰後,戰場的局面再次出現變化,羌軍大部完全集結完畢,牛角號再次瘋狂的響起,兩個羌軍騎兵方隊在戰場上展開對霍時英和黑甲軍混戰的戰場形成合圍之勢,一聲激昂的號角傳遍整個戰場,羌人的騎兵開始發起衝鋒,兩個方陣一萬多人的人馬殺進混戰的雙方,霍時英頓感壓力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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