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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萼文殊

  浴房的湯池冒著溫熱的白霧,一旁的檀木矮几置著各色洗沐的物件,架上還搭著兩件乾淨的中衣,下置兩雙軟鞋。

  她大概不習慣這般赤/裸,縮在池角,唇上還殘留著齒痕,顯出一種孤弱的láng狽,十分罕見。

  左卿辭眉目含笑,悠然閒適,仿佛片刻前的狂肆làng行屬於另一個人,“還疼嗎?方才是我心急了,稍後替你上藥。”

  話語讓她的脊背僵了一瞬,半晌都未能反應過來。

  左卿辭無視她的侷促,撫上赤/裸的纖背,摩挲曾受傷的胛骨,“還有這裡,雖然骨骼已經長合,但徹底癒合還要一段時日,近兩年不要過度使力。”

  她沒有回答,耳根卻突然紅了。

  舀了幾瓢水糙糙沖淋過後,左卿辭修長的臂攬住細腰,將她勾入懷中。她很不習慣被人這樣觸碰,簡直像一隻受驚過度的貓,迷茫而不知所措。

  他似乎覺得她的僵硬格外有趣,忽而在她耳畔吹了一口氣。

  她立刻抖了一下,背後的胸膛震動起來,左卿辭笑了好一陣才緩下,慢條斯理的將她長長的黑髮拔到頸側。“四個月了,還以為雲落從此消失了。”

  他的話語平常,她隱約聽出了一絲責意,遲疑了一會,“我躲了一陣養傷,私下還有一點事。”嫩白的臉龐沾著水,胭色的小痣被睫半掩,有一點認真,也有點倔qiáng,“我說過會還你衣服。”

  費這麼多心思,要的自然不是一件衣服,這勾鉺當真放得妙極,左卿辭的長指輕撫她的肩,微微一笑,“這時節潛在水裡進來,未免太冷了些。”

  她不自在的挪了一下,儘量靠近池邊,“你的訪客太少,不易混進來,盯你的人路數也有些怪,不像燕歸鴻的人,唯有這樣最隱秘。”

  左卿辭有一分意外,“你確定不是他的人?”

  她點了點頭,剛要回答,突然打了個顫,一隻男人的手划過她的腰側,無聲的撩動。

  柔膩的肌膚觸感極佳,適才的銷魂又泛上心頭,他低笑一聲,半挑的眉梢有一種優雅的恣意,“雲落可知現在武林中是如何傳言?都道我軟弱無能,任胡姬輕侮,聲名流dàng無依,不知雲落要如何補償。”

  突如其來的質問輕佻又霸道,她聽不出戲謔,怔怔的呆了半晌,低下睫聲音淡了。“你看中了什麼寶物?”

  俊顏上的笑容忽斂,輕悅的氣氛倏然消失。

  她已經開始後悔,涪州的一剎仿佛昏了頭,及至見面又是錯,他qiáng橫的奪取了一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會無力推開。可那又如何,胡姬本就輕賤,所有的罪過全應在她身上。

  那一點混著痛楚的歡愉變成了苦澀,籠住了黯淡的心頭,她想離開了,抬手擰去發上的水,微聲道,“你要什麼都無妨,我會取來給你。”

  大概——也僅有這點價值。

  左卿辭突然扳過她的臉,一個吻印上來,幾乎帶著撕咬的意味,又很快克制住。他踏出水池系上中衣,開門吩咐了一句,須臾轉回,將一隻盒子放入她手心。

  玉盒做工精緻,入手略沉。蘇雲落在他的示意下啟開,只見一枚漆黑的葉片靜靜躺在盒中,形如楓葉,極細的脈絡艷紅如血。

  她的心跳突然停了一拍,險些不敢置信,下意識的想觸撫,被左卿辭止住。“錫蘭星葉有劇毒,不可觸碰,方外谷中僅此一枚。”

  她恍惚了好久才抬起頭,唇被一根長指按住,左卿辭淡淡道。“無需任何條件,你想要,它就是你的。”

  或許是驚喜過度,她呼吸都亂了,左卿辭忽然扣住她的下頷,“除了它,你還想要什麼。”

  她的心神還在那枚黑色的葉片上,“只要這個。”

  左卿辭長眸半斂,像窺伺又像質問,“只要它?我呢?”

  她的心開始發慌,拿不準該怎樣回答才對,額角滲出了細汗,半晌才期期艾艾道,“你很貴,我要不起。”

  左卿辭停了一瞬忽而笑了,笑得她莫名其妙。

  她還是不敢置信,“錫蘭星葉是給我的?你什麼也不要?”

  他懶懶的倚在池沿,“真的。”

  她仿佛夢遊一般看著他。

  “有這麼高興?”這神色讓左卿辭很滿意,薄唇帶著輕淺的笑,又有點漫不經心,錫蘭星葉固然稀罕,對他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

  她有點生澀,又有點不自在,任他低頭吻了吻眼角的淚痣。

  摩挲許久,她垂眸合上匣子,微顫的雙睫仿佛蝴蝶的雙翼。

  一隻灰隼在案上落下,昂著頭剔了剔翎羽,吃完盞中的水果,待左卿辭解下足上的東西,又揮開qiáng健的翅膀撲稜稜的飛走。

  左卿辭拆開鳥足系的布卷,裡面是一隻半透明的玉壺,精雕細鏤,僅有方寸大小,裡面繪著千峰疊嶂,略一搖晃,瓶中立刻湧起無盡煙雲,與山峰蔚然相映。

  白陌在旁邊好奇的窺看,“這次又是什麼?”

  “傳說中的飛煙玉壺,果然精巧。”左卿辭看了片刻,翻開布卷附帶的字條,一行小字入目。

  飛煙玉壺,一月歸還。

  左卿辭蘊著笑意把玩了一陣,啟開案上的漆盒,將玉壺放進去,漆盒的格柵已經放了數件形制精美的小玩藝。

  白陌將灰隼用過的盤盞收起來,退出房外忍不住對秦塵道,“又捎了一件過來,隔三差五的來一出,她簡直把公子當成了姑娘家來哄。”

  秦塵早已習以為常,“我看公子挺高興。”

  “也不看那些東西是怎麼來的。”白陌做不到同伴那樣超然,總覺得哪裡不妥,倍感頭疼,“江湖上最近都說飛賊改借東西了,要是有人猜出原因,只怕要笑脫下巴。”

  “公子又不在乎。”風越來越寒,秦塵望了一眼天色,估摸著是要下雪了,“與威寧侯約定的時辰要到了,你把公子那件紫色裘氅翻出來,置在馬車上備著。”

  白陌應了一聲,忍下絮叨自去準備。

  這份邀請來得有些突兀,左卿辭與這位侯爺僅為表面之交,薄候威冷剛愎,也不是喜愛宴遊之人,涪州一別,左氏兄弟二人同歸金陵,薄景煥則是護送琅琊郡主返家,又在琅琊盤恆數月始歸,剛一抵達私宴的帖子就送了過來,一時還真難拿捏緣由。

  冬日雨雪連綿,連月不見陽光,更覺寒意刺骨。

  馬車在威寧侯府外停下,厚實的氈毯一路鋪入府中,隔去泥濘濕滑的地面,侯府的總管迎上來,持傘遮去雨絲,躬身將左卿辭迎了進去。

  薄景煥在後苑的梅山相待,負手似乎在看景,又似乎在想心事。

  下方是一片高低錯落的梅林,雅軒內設了火盆,又有琉璃屏擋去寒風,若是換了晴日必是風致怡人,可惜今朝天公不做美,盛放的嬌蕊被雨幕一澆,花葉零亂,頓顯暗淡寂寥。

  等左卿辭一落座,侍從捧上銀盆沐手,熱巾拭面,十六色精緻的佳肴熱騰騰的上桌,金盤玉盞並著鑲寶犀箸,一應用具尊貴而奢華。

  “一別數月,左公子近來可好?”薄景煥不咸不淡的起了話頭。

  左卿辭客套而應,“勞侯爺掛心了,諸事安好。”

  即使是私下閒聚,薄景煥仍是神qíng淡漠,言語不多,略略敘了幾句,待酒溫好,侍從滿盞倒上,薄景煥道,“這是我從涪州帶回,據說冬日品飲最是合宜,左公子不妨一品。”

  左卿辭舉盞一敬,淺啜了一口道:“侯爺風雅,涪州物產的確是獨具特色。”

  “說起涪州——”薄景煥頓了一下,威冷的臉龐難辨喜怒。“你與那名胡姬是怎麼一回事,竟把一個飛賊放在身邊?”

  話題落下來,左卿辭平和應對,“侯爺想必也清楚,為取山河圖我曾藉助了幾位江湖俠士之力,她正是其中之一,事後論功行賞,聖命赦了她的罪衍,我便請她護衛了一段時日。”

  “一介護衛如此放誕無禮,公子怕是過於寬和。”薄景煥眉間掠過一絲森然,“區區胡姬,在試劍台上肆意妄為,令主人聲名受污,其罪可誅。”

  左卿辭一笑,“不過是些許戲弄罷了,真計較起來反而失了身份。”

  薄景煥冷淡一曬,“我早年也曾遊歷多方,見過一些江湖人,初時新鮮,後來才發覺這些人放dàng不羈,行事顛倒,德行極差,結交有害無益。”

  左卿辭也不反駁,“候爺說的是,武林中人隨心縱性,確與世家截然不同。”

  薄景煥瞥了他一眼,一字字當面敲打,“仁厚隨和是好事,然而公子離府多年,乍一歸來就落了耽迷賊色之名,平白受人指摘,實非吉兆。”

  左卿辭不動聲色,“依侯爺之見,我該如何?”

  薄景煥沉默了片刻,話語慢而沉,“我與令尊同殿為臣,又與公子相交,實不忍見靖安侯府清譽有失,公子是聰明人,知曉輕重自有分數,不必外人贅言。”

  左卿辭答的很客氣,“侯爺好意,在下自當領會。”

  薄景煥抬手自軒窗外折了一枝梅,只見嬌蕊半綻,含露凝香,沾水後更為婉麗。“據說令尊正在考慮公子的親事,六王的嫡女年方十七,尚未許配,不知公子可曾見過。”

  左卿辭眸光一閃,口中淡道,“六王何等尊貴,家中女眷豈可輕見。”

  薄景煥緩緩道,“我倒是在宮宴上見過一次,那位千金教養良好,秀美淑娟,可堪良配。我與六王也有幾分交qíng,他晚年得女,極為寵憐,一直想替愛女擇一位門弟人品俱佳的高婿。”

  左卿辭微笑不答,僅是靜聽。

  “花開枝頭,惟待君子,公子以為如何?”薄候帶著傲意,抬手遞過梅枝,話中一語雙關。

  薄候素來冷麵冷qíng,絕不是多事之人,這一番勸誡來得奇突,甚至不惜拋出六王之女為餌,是篤定他需要這份姻親為助,對抗安華公主,奪下世子之位?這樣優厚的條件,交換的卻是——

  左卿辭思索良久,合上手中的書卷,“讓文思淵查一查伏守門外的探子是誰的人,威寧侯與飛寇兒可有過節。”

  白陌剛應下,忽然一隻灰隼拍了拍翅膀又來了,足上系了件東西,落在案上不耐煩的琢弄布結。

  這一次布卷內是一枚方盒,細柔的絲綿束著一朵花,層層疊疊的花瓣熙然輕綻,花色是少見的淺碧,襯在宣紙上似一脈春/色,邊緣卻又凝著一點雪意,入目清俏分明,異常獨特。

  白陌也見過不少好東西,悚然動容,“綠萼文殊?她又從哪裡偷來。”

  三十年一開花的奇株被她生生截下來,失主怕是要氣魔怔了。震驚之餘,白陌忍不住心下哀嘆,一枚錫蘭星葉激得她發了瘋,接二連三捎些賊贓過來,真不知她腦子裡在想什麼。

  左卿辭卻是笑了,將花放在鼻端輕嗅了一下,眸色格外愉悅,隨後他落筆糙就一張隨箋,綁上了灰隼的足。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關於船啥的咱們點到為止,不能過度污染親們純潔的心靈

  沒嘗夠以後還有機會,不要急於一時嘛

  有的親已經考慮到這兩隻的婚事了,但目前這個問題對主角而言大概是以下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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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落簡直迷失兼驚嚇:啥?睡了還有後續?真真真沒必要,債見!

  左魔王邪佞一笑:婚事?行啊,先讓本公子多睡幾次,睡得好有可能,看好你哦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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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頂鍋蓋表示,目前這兩者之間的吸引yù大於qíng,他們誰都不會把睡過當成大事

  但有了糾葛,才有進一步觸探了解的可能,後面會慢慢發展

  不要覺得阿落吃虧咯,她沒那麼弱,能睡個極品美男也值啊,被勾引久了她也蠻心動的

  (雖然這傢伙太禽shòu太粗bào,睡完差評!)

  PS。以上純屬小說,現實中請勿模仿,如果碰上男方沒有超一流的顏值還這樣禽shòu,速速bào打之才是正道

  順便來試著上個圖啊,這是構思左魔頭時的原型,希望不會丑到親們

  ☆、子夜思

  偏窄的街巷盡頭,有一棟老舊客棧。

  二樓的某間客房又陰又寒,陳設簡單。案上擺著一碗白粥,一碟小菜,一個冷掉的饅頭,椅上坐著一個人,正捏著半個饅頭,瞧著一方短箋發愣,精雅的箋紙正中是一行輕逸靈動的字。

  卿似雲間月,何日入懷袖。

  箋紙很美,墨痕清峻,每一個字宛如他在淺笑吟吟。她又看了幾遍,白皙的耳根漸漸紅了,仿佛一個無形的影子從身後籠上來,侵入了每一寸肌膚。

  數日後的深夜,玄武湖畔萬簌俱寂。

  左卿辭的臥房窗扉突然掀動,映入了一線光,同時還有一抹輕悄的影子,猶如薄煙無聲無息的盈入了室內。

  博山爐中燃著不知名的香,地龍的熱力帶來一室溫暖,落在窗紙上的月光映出了屋內隱約的輪廓,不速之客靜了好一會才來到榻邊,正要觸上垂幔,又遲疑的停住了。榻上的人已經熟睡,像這般不告而至,寅夜驚擾,會不會過於冒失?

  躊躇了一瞬她收回手,剛退了一步,帳內忽然傳出一個聲音,帶著三分淺笑,七分初醒的慵懶。“既然來了,為何要走。”

  她的心驀的一顫,耳根又熱了起來。

  帳中一隻修長的手挑開了垂幔,現出枕上玉一般的臉,黑髮披散,長眉俊目,根本沒有起身的意思,只向chuáng內讓了讓。

  儘管已有過親密,她依然腦子空白了一瞬,回過神全身都燙起來,結結巴巴道,“外面落雪了,我身上寒氣重。”

  他沒有再說,一掀錦衾將她裹了進去,黑暗與溫暖的男子氣息籠上來,將她拖入一個迷亂的世界,瞬間飛散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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