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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寧正要行禮,朱明熾就看她一眼道:“哪兒來這麼多規矩?”

  長寧在劉胡端上來的繡墩上坐下來,熱茶讓冰涼的手漸漸暖過來。內室一片寂靜,朱明熾繼續看他的書。長寧也靜了一會兒,大概是不知道跟誰說才好,片刻她後說:“陛下,孟之州今天被下毒了。”

  朱明熾淡淡道:“……怎麼,你擔心他?”

  趙長寧搖頭說:“他想回去戍守邊疆,我出門的時候,卻聽到所有人都在罵他……”她閉了閉眼睛,有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朱明熾緩緩地嘆了口氣,又放下了他的書。“過來。”

  不知道他叫她做什麼,趙長寧抬頭盯著他,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她的眼眸里有種獨特的迷茫。

  朱明熾起身走到她面前,隨後將她抱入自己懷裡。

  朱明熾的懷抱熟悉又陌生,龍袍緙絲的面料。堅硬的胸膛,心跳聲非常的有力。

  他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可是他們連你也罵了,給你委屈受?”他的手掌緩緩撫著她的發,“難受就在朕這裡留會兒,有羊肉鍋子,你吃嗎。”

  她不吃羊肉,覺得味道膳。

  長寧微微僵硬的身子緩下來,她閉上了眼睛,心想就這麼靠著他一會兒吧。好像也不是很難接受。

  他的手又繼續摸著她,像撫著貓一樣。貓是他養了許久的,但是都不親他,今天卻願意給他順一順毛。

  劉胡領著宮人在外面布好菜,進來本是要通傳的,帝王先伸手阻止他開口說話,然後揮手讓他退下去。劉胡心中猛地一跳,雖說早知道帝王與長寧大人的關係,但都不像今天一般是親眼所見,帝王單手將纖細的長寧大人摟著懷裡,又靠得極近,長寧大人的表情,似乎又不太對。自然比以前衝擊更猛烈。

  雖然帝王沒有表達出任何不悅的情緒,但是劉胡還是有一瞬間的慌亂。人活到他這把歲數了,還有什麼圖的,不過就是個好好活著而已,帝王與大臣,這樣的倫理倒置,穢亂宮闈。倘若哪天帝王不容他了,這事絕對是他要殺他的其中一條理由。畢竟帝王的手段,從登基到現在,他可是一樁樁親眼見證了的。

  登基之前親手毒殺皇后。追殺自己分封的親弟弟。杖殺了兩個背後閒話帝王秘事的宮女。

  還有個言官進諫他偏寵佞臣,似有所指。他當時聽了什麼也不說,叫錦衣衛半夜趁睡覺的時候勒死了……

  劉胡真是每每想起來都毛骨悚然。

  劉胡很快就退了出去。

  他站在外面吹冷風,胡思亂想著。帝王的後宮不多,但是在太后的努力下也不少,真心喜歡皇上的應該不多,還是怕他敬畏他的居多。太后想抱皇孫,偏偏帝王最寵幸的卻是個男人,何年何月才能見得有皇子啊。

  不過這也不歸他管,要想好好活著,只需嘴巴緊閉,當什麼都不知道就行了。

  “哭了?”良久,朱明熾突然問了句。看到她瘦削的肩膀在動。捏著她的下巴抬起頭,她立刻避閃。

  朱明熾一瞬間沒說話,那玉一般的肌膚正沾著些淚痕,怎麼會哭呢。真孩子氣。

  他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手放在她瘦削的肩膀上,隔著布料就是肩骨。抿了抿唇告訴她:“世間的事多半如此,有什麼傷心的。”

  他又伸手擦乾了她的臉:“不哭了,來吃飯。”

  長寧又閉了閉眼睛,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在朱明熾面前最放鬆,竟然任由情緒發作。好像就算知道她再怎麼崩潰,聲嘶力竭,在朱明熾這裡也沒有關係一樣。

  朱明熾放開她,叫人傳膳。

  熬得軟爛的豌豆煨火腿和蹄花,冰糖肘子,魚肉釀豆腐,一碟水靈靈的拌黃瓜。那冰糖肘子香而不膩,更是難得有時蔬。長寧吃了碗飯,朱明熾翻過一頁書,也不看說:“再吃一些。”

  長寧吃飽了,根本不想再吃。朱明熾見旁邊高几上擺著個食盒,大概裝的甜品,想著甜的大概她還願意吃些,叫人擺了出來。棗泥山藥糕,芸豆卷,鮮奶炸糕,梅花蘇餅,那梅花蘇餅每個只比拇指大一些。

  長寧拿著笑了笑:“靜妃的宮女有心。”

  朱明熾見她說起是靜妃送來的,想了想倒是記得這個人,淡淡道:“靜妃倒是時常送東西來,她做的東西倒是精緻,的確挺有心的。”

  長寧抿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些怎麼可能是靜妃親手做的,靜妃恐怕是打心裡對他避之不及,如果靜妃真是有心,就會親自送過來,而不是要打發個宮女跑一趟。

  他說什麼也沒用,後宮就是怕他怕得要死。

  當真是孤家寡人,當了皇帝也這樣。

  趙長寧嘴角微勾,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對朱明熾的態度就很和善了。知道他把自己叫過來,多半就是知道今天發生的事。

  她看了一眼朱明熾正讀的書:“……齊民要術?”

  朱明熾這是要去種田了嗎。

  朱明熾道:“江西、湖廣兩地一到夏汛便泛洪,顆粒無收,朕想看看古人怎麼治理。”

  長寧想了想還是告訴她:“皇上倘若真是想知道如何治理水患,不如看一些水文的書,齊民要術多還是講的治旱和種植,治洪水的部分不多。”她伸手過來翻了一翻,告訴他,“你看,不多的。”

  朱明熾凝視她柔軟白皙的側臉,大概是根本沒聽到她說什麼的。

  他說:“何必去看什麼水文的書,探花郎不如給朕仔細講講?”

  他的手就很自然地放在她的肩上。長寧也沒說什麼,別過臉任由他放著,打開書給他講水文中寫的治水法子,分了幾大類,哪些適合哪種情況。他的呼吸就在頭頂,時輕時重,徐緩如羽毛輕撫,大概聽得出節奏來。

  有時候還伸手過來指,讓她再講一遍。

  燭火跳動,他的影子從背後投在她身前,像山一樣籠罩著她。

  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詩:何當共剪西窗燭。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蠟燭燒過一半,宮人在外面通傳吏部尚書進見,朱明熾道:“稍等片刻就是。”就先出去見吏部尚書了。

  長寧放下書,在他內室轉了轉,看都豆釉瓷瓶插臘梅,就皺了皺眉。臘梅自然是用景泰藍或者是青花瓷好,找了一圈沒見他這屋裡有別的瓶子,她又坐下來,繼續看他的書。她發現朱明熾在《齊民要術》上標註的分明就是抗旱的內容,根本不是治洪水的內容,怔了片刻。

  朱明熾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要她講給他聽!

  看著朱明熾留在書上的字,力透紙背,凜然霸氣。長寧抿了抿唇,把書放到了一邊去。

  吏部尚書深夜前來,是有一樁急事。河南布政使回朝覲見。朱明熾一時談得沒有注意時辰,等他回去的時候,長寧已經靠著小几睡著了。蠟燭快要燃盡了,蠟淚凝固在燭台上,火爐的暖光映照在她的身側。

  他走過去將她抱起來,她的頭立刻很乖順地靠在他臂彎里,朱明熾抱了她一會兒,凝視許久,低聲嘆道:“要是一直這般乖巧,朕不會為難你半分。”不過她要是明白,怕這江山哪天都要拱手讓人了。

  朱明熾過了會兒才將她放在了羅漢床上,讓她好生睡。

  她的腰間還戴著那塊玉佩,可指揮京城數十萬禁衛軍。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隨身戴著這麼個東西。應該不知道,知道還敢這麼戴著招搖過市,不怕別人認出來。

  內室角落裡放在一張琴,朱明熾善撫琴,只是登基後已經許久不彈了。

  他走過去在琴凳上坐下來,試了幾個音之後,勾挑按剔,微沉雅致的音質瀰漫開。

  鳳求凰。

  鳳飛遨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何時見許兮,慰我旁徨,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使我淪亡。

  第90章

  大雪又接連下了一夜,很快就覆蓋了皇城。

  雪野人茫, 清早的街道上有人掃雪。大理寺司務早早地看到了趙長寧, 笑著喊她:“趙大人早!”

  長寧微微頷首, 快步帶著人進了大理寺。

  探子給她傳回了消息,根據她的指示前去追捕, 孟之州舊部的幕僚被抓住了。

  這是個好消息, 倘若審問出該舊部曾蓄意嫁禍孟之州,那麼就能洗刷清孟之州的罪名了。

  因為案子牽涉得越來越大, 她帶著兩個寺正協審。

  兩個寺正一左一右地坐下來,堂下壓著個衣衫襤褸, 瘦弱的中年儒生,被孟之州的親兵按著肩膀, 腳上戴著鐐銬, 有些狼狽。孟之州的親兵告訴趙長寧:“大人,我們已經審問過他了。”孟之州的親兵對此人恨之入骨,如果不是他,孟之州也不會被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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