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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芷與已經淚流滿面,顫抖著聲音道:「所以,我爹獻藥救姑姑的時候,也許其實心裡想的怎麼殺了她,對嗎?」
靜室幽幽,無人作答。
可這也是答案,讓她無法自持,崩潰大哭。
都說天家無情,可是宮闈深深,到底是誰讓誰真的無情。
第49章 大抵四時心總苦
(2)
一時間, 暗室之中只有宣芷與的哭聲。
她從叱蠻歸來至今,不過短短三年,就覺得過去的那些日子竟好似一場夢似的, 全然變得不真實起來。
她無法接受, 言語錯亂,顛三倒四的問:「有沒有可能是宮人不小心的?有沒有可能是查錯了?有沒有可能……」
宣應亭面露不忍,緘默不言,游照儀卻道:「當然有可能是不小心的。」
宣芷與頓時抬起頭來, 怔愣的看著她, 可對方並沒有看她,只看著自己的手——她正拽著宣峋與的幾根指節,漫不經心的把玩著,似乎這些讓她極為痛苦、震驚的事情在她那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她語氣淡淡, 指腹摸過宣峋與圓潤的指甲,又滑到指縫間細細摩挲,說道:「不小心從洛邑找出了這種草, 不小心加入了先帝的香爐之中,不小心正好與曾經獻的藥相剋……不小心殺了先帝, 不小心登基奪位,不小心猜忌宗親, 不小心對我等痛下殺手……京城廣邑王府還有一院子的屍體, 卜同鈺還未歸來生死未卜……」
「別說了!別說了!」這種事不關己的淡漠讓宣芷與感到崩潰, 激烈的打斷了她, 滿是淚水的眼中還有怨憤。
那畢竟是她父親……也曾真心愛護過她,也曾辛苦為國事操勞……
可游照儀轉過頭來和她對視, 面目生寒,神色冷漠。
「殿下,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皇帝的命令清清楚楚——軟禁帝姬,活捉世子,游照儀殺無赦。
流雲聲一案只是導火索,不論先帝之死的真相有沒有暴露,他都不會讓廣邑王府的人脫離掌控,今後要面臨的腥風血雨只多不少,她不可能把所有人的前路交給一個還未下定決心的引領者。
更何況如今那上位之人,比她想像的更要狠毒昏懦。
游照儀回過頭去,繼續看桌上的幽幽燭火,道:「若是您還未下定決心,還請回吧。」
「我……」她下意識的開口,卻說不出話來,游照儀的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極其鋒利,透著冷冷的寒光,這個女子一向堅強、勇敢,做任何事都遊刃有餘,不費吹灰——曾在叱蠻兩度救她於水火,一往無前,萬夫莫當。
在叱蠻朝不保夕的日子仍在眼前,父親冰冷的斥責和話語猶在耳畔,得知叱蠻反悔之時燃起的滔天恨意,殺了宗政和後的戰慄驚怖……
幼年練武習文的辛苦,展露鋒芒時遭受的打壓,弟弟立儲之時的失落,曾經燃起奪得天權的那把心火,朝中女官女將的壯志難酬,曾經見過被拋棄的女嬰……姑父溫暖的懷抱,姑姑颯爽的英姿,阿滿膽怯的眼神,太子無奈的勸告……
這一幕幕過往在她眼前迅速閃過,姑父的話穿過多年的蒙昧如驚雷般再次在她耳邊炸響——「大約是你太像你姑姑了。」
姑姑……
……家國大義,終要做出取捨。
宣芷與抿了抿唇,一直僵硬的身體終於動了動,抬手擦乾淨眼淚,慢慢的支撐著自己站了起來。
她依舊看向游照儀,問:「你想怎麼樣?」
游照儀:「您是殿下,是宣氏血脈,皇族後人,應該是我問您,您想怎麼樣。」
宣芷與:「無故操戈,是為反賊。」
游照儀:「籌謀帝位,毒殺長姐,天理不容。」
宣芷與:「人證物證已然缺失,空口無憑,如何使人信服,若我得位不正,後患無窮!」
室內驀然一片闃寂。
宣芷與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大逆不道之言,可游照儀卻微微笑起來,挺直了脊背,輕輕道:「殿下,看來您已經想好了。」
宣芷與口乾舌燥,半天沒有動作,良久才看了一眼神色各異的眾人,訥訥的坐下了。
第一句話說出了口,後面的便不再那麼難,她眼神發直,聲音卻慢慢沉穩了下來:「如今最重要的,是抓住流雲聲一案,繼續翻查洛邑,再尋找先帝舊案的證據,補齊卷宗,昭告天下,才可討伐。」
宣應亭和裴毓芙對視了一眼,語氣沉沉:「你想好了,阿芷,這條路沒有歸途。」
宣芷與定定的和他對視,說:「沒有我,皇叔您也會反吧?」
宣應亭沒有否認,說:「是,一旦人證物證俱全,我是一定要為長姐報仇的。」
宣芷與也笑起來,燈光映得眸子一片通紅,說:「若是事成,您一定會顧念最後一絲兄弟之情,扶持太子登基,」見對方眼神默認,她才慢慢的說:「既如此,我也和皇叔做個交易。」
「我自願回宮尋證,查明姑姑死因,交予皇叔,昭告天下,討伐父皇。」
「作為交換,那個位置,由我來坐。」
……
直至天光熹微,水閣的門才再次打開。
宣應亭已經從暗室內的另一條路連夜趕回并州,歷經一夜大事,幾人還尚算清醒,裴毓芙讓他們先回各自的院中休憩,若有消息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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