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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只是從地獄,到了更深的地獄。
來了一樓,照舊還是學東西。
不是詩書、不是歌賦,學的第一件事,是怎麼脫掉自己的衣服。學這麼奴顏婢膝,折腰下跪,誘惑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那段時間,眼睛裡都是白花花的□□,每天都抑制不住的想吐,他恨不得回到地下,成為一頭只用吃飯的肥豬。
不過很快,他們就習慣了,有時候甚至還能主動去學,認真去做。
因為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再也沒有、也不能有別的事情了。
快到十五歲的時候,他們又見了幾個新人,開始給他們講述什麼是中衢、什麼是容州、蜓州,什麼是洛邑。
告訴他們為什麼他們是綠眼睛,別人問他們的時候該怎麼回答。再微弱的威脅都對他們有用,因為他們沒有學過「反抗」這個詞語。
於是,他知道他終於要被送上絞刑架了。
阿滿第一次走出小樓的時候,是被蒙住眼睛的,等上了車也有人看著他們,但阿滿坐在角落裡,用綁在身前的雙手輕輕推了推眼前的布條。
馬車沒有帘子,是封閉的,但能從車板裂開的縫隙里,看到泥土,看到綠草,看到落花。
看到那一點點光,從這點縫隙里一點點的漏進來。
車輪子軲轆軲轆,把他和他的夥伴,送到了一個全新的地方。
畫舫飄飄蕩蕩,河水浮浮沉沉。
那些斑駁的燈光,透過頭頂的枝葉,灑在他赤.裸的、被隨意對待的身體上。
眼神怎麼樣能更柔媚,腰肢怎麼樣能更軟,肌膚如何能更加如凝脂,話語怎麼說才能更加魅惑。
他了然於胸,一清二楚。
他是個被豢養出來的工具,一生全然沒有意義。
直到那個普通的、平常的夜裡,他遇見了一個女人。
「順著阿滿的給的線索,我找到了那個小樓,坐落在洛邑一個很荒僻的村子裡,很難找到,我說我聞名而來,想買一個,他沒讓我進去,只是給我看了一些畫像。」
「他們警惕性很高,我試了幾次,但偷溜不進去。」
「我後來又走訪了容、蜓二州,發現了不少二十幾年前被拐走的男女,因為久遠,再加上那時候先帝對南羌並未有什麼保護之策,所以找不到便不了了之了。」
「後來又根據別的線索,我陸陸續續拼湊出了大概,但還是沒有證據,也並不知道完整的事情。」
「阿滿口中那些大著肚子的人應該就是之前容、蜓二州被拐走的男女,南羌因為樣貌和我們不同,在中衢的風塵之地很受歡迎,有些人不把南羌人當人,就專門拐人去這種地方。」
「後來先帝策令頒布,一時間官府嚴查,很多沒有文書的南羌人都被送了回去,再想從容、蜓二州帶人走幾乎是不可能,於是就有人想出了這個辦法,讓原來已經被拐走的那些人直接生育,生下來的孩子樣貌自然也是異族,再賣去這種地方。」
「很多州縣這種生意都被查抄乾淨,但只有洛邑保留了下來,並且越做越大。」
這些事情宋品之已然給周星潭和游照儀說過,此刻再一次給宣芷與複述,對方聽得滿臉空茫,幾近作嘔。
游照儀給她遞了一杯水,宣芷與勉強順了一口氣,緊張的問:「那怎麼會和太子府扯上關係?」
宋品之說:「我留人看著流雲聲,發現店主有日出入了太子外府的後門,當然,只靠這個並不足以證明這件事和太子有關,我只是猜測。」
洛邑是今上曾經的封地,其他州縣查抄卻只有洛邑保留,流雲聲的生意他們親眼所見,其店主還進入了太子府。
林林總總加起來,論誰都會這麼猜測。
宣芷與臉色蒼白,雙目放空。
好半晌,她捂住胸口,又跑到一邊吐了出來。
噁心!太噁心了!
簡直、喪盡天良,罄竹難書,她不知用什麼語句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境,只覺得一陣難以抑制的反胃。
游照儀走到一邊撫摸她的背,但並不出言。
良久,宣芷與走回來,用沙啞的嗓音說:「你們救出來的那個孩子呢?讓我見見。」
宋品之便差人把阿滿叫了上來。
阿滿作為小廝跟了宋品之好幾年,褪去了一些怯懦和討好,但見到生人,眼裡還是透出了一絲恐懼。
可也只躬身行禮,不知道她是誰,只和宋、周、游三人一樣稱呼:「大人好。」
一個漂亮、纖細、沒有任何鋒芒的少年。似乎你給他一刀,他也會跪著說謝謝。
宣芷與聲音有些顫抖,問:「你幾歲了?」
阿滿道:「已經快十八了。」
他是三年前游照儀帶出來的,接了幾個月的客就成了宋品之小廝,但饒是如此,骨子裡還是散發出一種不諳世事的天真和柔媚。
可其實他也只比游照儀小了六歲,從小過的卻是這種日子。
……
他們習武、看書的時候,他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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