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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游照儀點點頭,他狐疑的問:「不應該吧,那客人喝得再醉也不至於嘴上這麼沒把門,輕而易舉就說出來了?」
游照儀笑了笑,說:「那個客人也是我們的人。」
這事是游照儀、周星潭、宋品之三人商量好的,後又找了宣芷與,有她帝姬身份作保,才有可能把這件案子鬧大,不至於又湮滅無痕。
半個月前,去洛邑查案的宋品之回到上京,第一件事卻不是述職,而是再次尋了周星潭和游照儀,把查出的案件和他們一併說了。
曾經流雲聲背靠皇親國戚的傳聞兜兜轉轉,竟落到了當今太子的府邸之中。
……
南羌是宣懿十四年滅國的。
在與中衢僵持了近十年後,最終還是被先聖宣懿皇帝帶兵攻破都城,南羌皇族被殺了個乾淨,南羌十二旗也被改成了容、蜓二州,歸入中衢版圖。
一開始,因為兩國數年征伐,南羌又戰敗,中衢百姓對於南羌人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尤其是中衢的軍隊入駐容、蜓二州之時,其中被打壓、為奴為妓的大多是南羌人,以至於南羌的百姓生活一度水深火熱。
先帝將其滅國後就班師回朝,久居上京,自然一開始也不知道這件事,直到當時與容州接壤的冶州發生蝗災,還是宣威將軍的宋憑玄領命賑災,發現冶州城縣中竟有不少南羌人為奴為侍,且很多都是遍體鱗傷。
她心下不忍,賑災結束後便回去和先帝呈報了此事,先帝大怒,親自到容、蜓二州查辦,發現那些南羌人入了中衢後寸步難行,自戕自毀者無數。
之後先帝便下了鐵令,容、蜓二州內的南羌人俱為良民,除非原為賤籍,否則不得隨意奴役,需得文書齊全,此外還將容、蜓二州的徭役賦稅全部減去了好幾成,又派了幾個心腹大臣前去管轄,二州的境況這才好了起來,逐漸的南羌人也漸漸歸順。
可以說,在先帝的政令之下,南羌人在中衢是比較受保護的,如今竟有這麼大南羌人在沒有文書的情況下被帶到了中衢都城為妓,實在是駭人聽聞。
是以三年前阿滿被帶出流雲聲後,宋品之就秘密的查探起了這個案子,就連半年前去洛邑,用的也是告假探親的理由,她的上司大理寺少卿也幫她一起掩護,這才徹底翻出了這件大案。
第43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2)
就算是自小生在容、蜓二州的人, 也多少會說幾句南羌語,雖然國家滅亡,歸順它國, 但心中總是留有幾份愁思, 想把一點語言、文字流傳下去,不至於讓故國湮滅無痕。
但阿滿不會說。
阿滿從小學的就是中衢官話。
他從有記憶以來,就生活在一個黑沉沉的小樓里,樓里的窗戶永遠用鐵柵欄封著, 能看見的只有同一個視角和形狀的天空, 樓里的門也從未開過。
十歲之前,阿滿是不被允許上二樓的,而是住在地下,從一樓最深處的一個小門下去, 七彎八饒,就會有一個暗沉沉的通道,只有幾盞燈亮著, 兩邊是無數個一模一樣的房間,一個房間住三個人, 只有床和一張桌子。
那裡都是和他一樣的小孩。
之所以會覺得一樣,是因為那個送飯的男人和他們不一樣, 那個男人眼睛是黑色的, 鼻樑也不高, 頭髮也不是捲曲的, 這時候,他才有「一樣」和「不一樣」的概念。
有個黑色眼睛的男人會定時給他們送飯, 一天三次,次次不落, 但從來不會和他們多說一句話,最多也只會用一種他看不懂的眼神看著他。
好幾年後,阿滿來到上京,見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最常見的就是這種眼神。
他漸漸的明白過來,那是一種憐憫的眼神,但不是對人,更多的時候,是對著待宰的羔羊、鞋底的螻蟻、肩上的拂塵,誰都能輕而易舉的決定他們的命運。
他們從不見生人,每個月會有一個也是黑眼睛的女人來教他們認字。
說是認字,但認的也不多,只要求他們能說會念,他們無聊的時候,就用水在桌子上寫那些看過的字,或是盯著那個小小窗外的天空。
今天是晴天,今天是雨天,今天雲好多,今天的晚霞好美。
他們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只每日被關在地下,像一頭豬一樣被餵養長大,逃不過待宰的命運。
長大一點後,很多小孩試著跑出去,穿過那條長長的走廊,期望到那個窗子外的天空下面去。
可自然無一例外被抓了回來,狠狠的毒打一頓,甚至有個小孩被打斷了一條腿,就算治好之後,也成了跛足。
阿滿很怕痛,所以他沒跑過。
到了十歲,他們終於被允許出地下,跟著一個沒見過的陌生人走到一樓。
那天,所有小孩都很激動,認為自己終於擺脫了暗沉的過往,即將迎來燦爛的新生。
可是一樓和地下沒有什麼不同,也是無數個沒有窗戶的房間,外面的光依舊照不進來,唯一不一樣的就是住在這裡的人比他們大了一些。
有時候,他們會被帶去二樓盡頭的一個房間吃飯,二樓也有很多房間,每個房間也都是小小的,唯一不同的是,裡面關著一個個大著肚子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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