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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宗有些擔心的說:“有什麼比嚮導更讓人信服呢?商隊的嚮導指的方向哪怕是錯的,也有人會跟著走,就像他今天告訴我們要晚上出行避開烈日一樣。如果真是內應,把商隊指引到偏僻的地方好下手很正常。”

  袁放和陳節的表情已經很不好看了。

  “這確實只是猜測。就算老桑頭和那些沙風盜是一夥的,我們把馬賊都殺了,等於釜底抽薪,他又找到了族人,說不定正好擺脫這樣的生活回家鄉去。現在我們需要他的本事,小心盯著他就是,不必要打糙驚蛇。”

  賀穆蘭對鄭宗總是不遺餘力把人往壞處想的本事很是蛋疼。

  就如他篤定興平公主要色誘他。

  又如他認為老桑頭絕沒有那麼簡單。

  “我覺得鄭宗的猜測也不是完全沒有根據。老桑頭對這條路實在太熟了,他又不是當地土生土長的北涼人。”袁放卻對鄭宗有些信心,“將軍,不如這樣,每次派出去探查道路的斥候再多派幾倍,走的稍微遠一點,確定沒問題了在回來。尤其是老桑頭指引的方向……”

  馬賊也不是無跡可尋,五千多人的隊伍,就算他們要發動伏擊,也至少要有差不多的人數才行。

  老練的斥候們能在上百里外發現蛛絲馬跡,就算是在沙漠中也差不了多少,這是一種天賦的直覺,這麼多人要想完全隱藏,幾乎是沒可能的事。

  “只有這樣了。”

  賀穆蘭點了點頭,心中沉甸甸的。

  “果然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嗎?”

  ***

  老桑頭的經驗果然很是重要。

  第二天一早,太陽剛剛初升,所有人就察覺到了以往不曾有的熱度。

  此時是陰曆的八月,擱在現代都已經九月頭了,就算在沙漠中,也絕不會熱到這種程度。天空中驕陽似火,一朵雲都沒有,每個人都感受到那種可怕的溫熱,即使穿著貼身的白色衣衫避開陽光的直she,依然被曬的頭暈腦脹。

  有些人直接就開始灌水,還有些躲在駱駝匍匐所形成的陰影下面,稍微納個涼。帳篷里不能住了,和桑拿房差不了多少,就連沮渠菩提和興平公主都離開了他們的營帳,穿著單薄的衣服找了幾個駱駝趴下的陰影躲著。

  幾個宮婢在一旁給他們打著扇子,僅剩的一些瓜果被切成漂亮的形狀端盤擺上,充作他們早餐前潤口之物,引起許多士卒渴望的眼神。

  到了沙漠之中,身份是不是貴重也就表現在有多少人伺候上,太陽可不管你是不是貴族,要曬一起曬。

  興平公主也越來越多的出現在人們的面前,到了後來,因為太過悶熱,偶爾她也會摘下面紗和弟弟菩提一起出現。

  興平公主的美貌對於一些常年浸染在女色里的男人們來說還能堪堪抵禦,因為她的美是一種荷爾蒙的完全發揮,男人們見的女人多了,對她還有些抗力。

  可對於這些常年見不到女人、以戰爭為生,甚至有些連女人都沒碰過的壯年士卒們來說,興平公主的長相、身材,以至於聲音,都能引發他們無限的遐想。

  軍隊被壓抑的很久之後那種恐怖是無法形容的,在賀穆蘭發現虎賁軍里有越來越多的士卒們開始悄悄的跟著興平公主以後,賀穆蘭立刻果斷的讓孟玉龍派出鐵衛營近身保護興平公主,而菩提世子和他的暗衛近衛也儘量保持在興平公主的身邊。

  她知道很多虎賁軍的小伙子們可能並不是真想冒犯興平公主,也許只是想和這個美女說說話,也許只是想“告白”一番,但只要一個人這麼做了,就會有無數人效仿,也許一旦有一個人失控,興平公主就會被飽脹的快要爆炸的小伙子們撕成碎片。

  鄭宗已經憂心忡忡地告訴她,他看見過許多次有虎賁軍的小伙子們早上起來洗褲子,而且白天裡也有人看著興平公主的背影看到從馬上掉下去的。

  不是因為深思恍惚,而是因為在馬上失了態,騎馬時就會感受到疼痛,還不如直接墜馬一次,那種痛會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讓腫脹消下去。

  只有這個時候,賀穆蘭才知道一個女人在軍營里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往日電視劇、那些“戲說”的花木蘭各個都是外表嬌艷身材姣好,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在軍中活得下來?

  失去控制而只有獸慾的男人們很可能直接變身成野獸,像這樣長期行軍或者大戰來臨前的緊張之時,一個躁動就會引發營變。

  哪怕為了消除掉軍隊中的不安因素,主帥們也會把那個女人驅逐或者殺掉。

  賀穆蘭很肯定的說,如果興平公主不是他們此行保護的對象,而且這個女人對北魏很重要,換成其他女人,哪怕再丑,在她發現虎賁軍們已經開始有點失控的時候,就會把她趕出去了。

  她是如此的慶幸花木蘭是個不漂亮也不豐滿的姑娘。

  虎賁軍最害怕的人是誰?

  其中一定有賀穆蘭。

  正是因為這個,為了興平公主的安全和安撫興平公主的情緒,賀穆蘭只要有空,一定是出現在她和菩提世子的身邊,有時候甚至什麼都不說,只是靜靜的呆著,就能擋掉許多人或刺探或灼熱的眼光。

  對於興平公主來說,一開始,她發現許多男人們對她露出那種讓人渾身發熱的目光時,其內心是得意又滿足的。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極美,在男人們追捧的眼神中充分滿足了自己,也由此找到了自己的自信,豎立了錯誤的價值觀。

  想想吧,無數個男人為她而痴迷,甚至能看著她的背影從馬背上摔下來,這是一種何等的美貌?

  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有時候男人做不到的事,女人甚至只要一個眼神男人就會奉上。

  可當這種眼神多了以後,興平公主感受到的就不是得意,而是恐懼了。無論她走到哪裡,無論她做了什麼,都會有無數人盯著她,用眼神舔過她每一寸肌膚,連空氣里都瀰漫著男人身上臭烘烘的那種氣味,熏得她直想死。

  她身邊帶著一百多的宮女,這些宮女有些在虎賁軍中找到了“相好”,有些在鐵衛營里有看對眼的,但她們完全不敢溜出去過夜或者作出什麼過火的事情,不是因為矜持,而是因為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誰知道會不會有人發了瘋,從兩人燕好變成了群魔亂舞?

  女人們對這種事都有天生的敏感,完全不敢以身試險。

  好在興平公主的昏昏欲睡和嘔吐的情況從某一天起,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再無蹤影,否則情況恐怕更糟。

  也許是她年輕,也許是她底子還算好,也許是老天眷顧她,她嘔吐和昏昏欲睡的情況沒了以後,能吃能睡,即使在烈日下騎一天駱駝也腹部也沒有什麼不適,只是晚上就寢之後老是做各種行路行了一半落了胎的噩夢,或是走著走著被一群男人拖到無人地方的噩夢……

  就在這個時候,花木蘭像是聽到了她內心的不安一般,越來越多的靠近她的身邊。

  他就像是一座無聲的大山,替她遮去所有人探視的目光,安撫她不安的心靈。

  他和她接觸過的每一個男人都不同,他不會花言巧語,甚至有時候連話都不說,既沒有英俊的外表,也沒有魁梧的讓人面紅耳赤的身材,可他就那麼靜靜的立在那裡,就能奇異的讓人的心沉靜下來。

  有他在她的身邊,她根本無懼其他人的目光,因為其他人只要一看到他,都會乖乖地低下他們的腦袋,好像生怕讓他發現了腦子裡的不堪似的。

  因為有他的存在,菩提開始越來越多的靠近她,和她親近,讓她在這孤立無援的虎賁軍里,也感受到了家人的溫暖。

  這一切都是花木蘭帶來的,雖然他從來不說,但她也漸漸摸到了他冰冷的外表下那柔軟的火熱。

  她很肯定他也一定偷偷的注視著自己,因為每一次她有什麼不適,他總能第一個發現,然後趕到她的身前。

  上次她的駱駝突然受了驚,所有人都在驚慌失措,只有他駕著那匹叫越影的大宛神駒直接衝到它的面前,直接從駱駝的背上將她接了下來。

  那時候,他的臂膀是那麼的有力,他的騎術是那麼的精湛——至少她還沒有見過有人能站在馬背上行動自如的。

  當花木蘭確定她安全了以後,他甚至跳下馬去拽住了那匹駱駝的韁繩,將它硬生生地拽停了下來!

  要知道那是一匹駱駝啊!和人比起來,那簡直是一隻龐然大物!

  發起怒來時那麼兇猛的駱駝,在他的面前卻猶如不幸遇見了獅子的可憐蛋,只能被拽的停下腳步,低著頭只顧喘息。

  就是那一刻,興平公主知道了這個男人確實不凡。

  至少那些對於他天生神力、或是品性高潔的傳聞,不僅僅是傳聞。

  他肯定也愛慕著自己吧,只是因為她是和親的公主,而他又對那位陛下如此忠心耿耿,所以只能壓抑著自己內心的騷動,默默地在背後關注著自己。

  他每天一定會從她的營帳前巡邏數次,他會為她準備新鮮的瓜果,有幾次到了綠洲,他甚至親自拎著幾大桶水來讓她沐浴……

  之前她覺得他很臭,可和其他虎賁軍與鐵衛軍,甚至她弟弟菩提在一起之後,她才察覺這個將軍身上的體味恐怕是最小的。

  他一定是察覺到她對氣味的敏感,所以時時擦拭。他一定是太過在乎她的舒適,所以才親自抬水讓愛潔的她能夠沐浴。

  正是因為這些水都是花木蘭提來的,所以使團里才沒有人對她拿著如此寶貴的水洗浴而做出斥責。

  他替她遮擋了多少的風雨。

  他的愛意也不是完全隱瞞的住的,至少他身邊那個經常一驚一乍的譯官就似乎發現了什麼端倪,總是裝作無意的插入他們兩個之間,或是擋著他們兩人說話,或是不讓他們單獨相處,甚是可惡。

  這譯官長得這麼賊眉鼠眼,看著他們就如防賊一般,若不是拓跋燾特意派來的走狗,就是對她或他有著不堪的心思。

  其他人那裡像他這么小心翼翼?她看花木蘭貼身的幾個護衛,無論是陳節還是那個叫那羅渾的,都表現的渾不在意。

  就如同他們完全相信花木蘭的品行,是絕對不會有任何苟且一般。

  哎,這麼一想,她又有些懊惱花木蘭太過方正的性格,連他身邊的人都如此坦蕩,他又該有多麼的死板?

  一想到自己的計劃遙遙無期,再耗下去孩子說不定都出來了,興平公主又有些陷入了焦慮之中。

  可因為花木蘭那些無聲的溫柔,興平公主竟有些自慚形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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