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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記得不錯,我要請的道長是松年觀的李道人,禮物也已經收下,為何是兩位前來這裡?”

  那年輕人走到近處,露出一張圓圓的臉來,卻讓賀穆蘭心中大吃一驚。

  這年輕人圓圓的臉蛋,杏仁一般的眼睛,加之滿臉和善,看起來就像是那種最討老人和長輩喜歡的青年。

  至於十年後那胖的擠到五官的肥肉、酒色過度而下垂的眼袋,還有腹部那足以讓他看不到腳尖的肚腩,全部都沒有任何蹤影。

  俗話說一白遮三丑,想不到一胖也能遮三美。賀穆蘭好歹也被袁放求婚過,當時見到他那副尊榮和氣質實在是毫無好感,此時再見十年前的袁放,實在是一個十分有親和力的年輕人,這前後差別之大,怎能不讓人心驚?

  聽到袁放的質疑,寇逸之只是露出個笑容,只用一個名字就堵住了袁放的懷疑。

  “貧道寇逸之。”

  袁放聽到了寇逸之的姓名立刻肅然起敬,露出欣喜若狂的樣子:

  “敢問閣下是寇天師的什麼人?”

  寇逸之的外表實在是惑人,天師道的名頭也是在關中地區響亮至極,是以袁放簡直就跟花了兩塊中了五百萬一樣的表情。

  “師君乃是家祖。貧道下山雲遊,在李師兄觀中留宿,恰逢李師兄接了袁四郎的信箋。他心中擔心學藝不精,又想要這筆供奉修葺道觀,便請了貧道替他出診。”

  寇逸之應該是個很少說謊的人,說起這段態度有些不太自然,好在袁放和他也不熟,而且心神都沉浸在巨大的歡喜中,竟沒有察覺出來。

  “好說!好說!若能治好病,我的貢禮再多加一倍!”袁放連連許諾,大有立刻抓著寇逸之的手就走的態勢。

  賀穆蘭則在一旁仔細打量著袁放帶來的人手,估算自己生擒袁放的可能性有多大。

  是的,他們現在打算的不是潛入袁家鄔壁,而是綁了袁家這個小的,然後引出袁家老的,好一網打盡。

  當然,若能以治病的名義順便潛入袁家,那更是再好不過。

  袁放和寇逸之閒聊了幾句,又見了寇逸之的道牒,心中更是滿意,立刻邀了寇逸之和他一同乘車,寇逸之一口答應。寇逸之準備移步,賀穆蘭立刻跟上,這時袁放似乎才發現有這麼一個人也要去,立刻遲疑了起來,指了指賀穆蘭:

  “這?這是……”

  寇逸之認真道:“現在外面世道亂,我雖下山雲遊,但家中和嵩山的師長都不放心我,請了這位師兄護我一程。他醫術也十分高明,我走到哪裡必帶著他,否則連醫病都心神不寧。”

  袁放看了看寇逸之,再看了看賀穆蘭,大概是看到賀穆蘭身上除了一條皮鞭什麼武器都沒有,最終還是同意了她隨行的請求。

  寇逸之跟著袁放乘車,大概是在車裡討論病情等等,賀穆蘭面無表情地跟在馬車之後默默記著路,韁上牽著寇逸之的馬。

  他們原以為馬車會駛向袁家鄔壁,畢竟這個湖就在袁家鄔壁附近。誰料馬車都已經能夠看到袁家鄔壁的鄔牆了,卻突然轉了個向,向一片竹林而去。

  竹林幽深,風吹竹葉發出簌簌的聲音,偶爾落下幾片枯黃的竹葉。袁放和寇逸之所坐的馬車裡沒什麼聲音,整個護送馬車前進的隊伍也沒什麼聲音,賀穆蘭幾次想著乾脆出手直接在半路劫走袁放得了,又怕誤傷了同在一個馬車裡的寇逸之,簡直是進退兩難。

  早知道袁放帶他們去的並非袁家鄔壁,在湖邊就該動手!

  一行人一直開到竹林深處,才在竹林里發現了一處竹舍,竹子所作的竹舍大約有四五間,其中有竹子製成的走廊連貫了幾間竹舍,除了竹舍外,竹子編成的籬笆圍了好大一處院落,從院落的入口開始,沒隔幾步便有幾個侍衛巡邏或看守。

  賀穆蘭摸了摸腰間的鞭梢,心中更加焦急了。

  寇逸之下了馬也是一愣,“這是哪兒?”

  “這是我們袁家的一處別業。”袁放微笑著解釋道:“病人喜靜,我家裡人來人往不夠清閒,所以將病人移到了這裡來。這裡的水是山泉,水質清冽,煮茶煮藥都是再好不過。”

  寇逸之看了一眼賀穆蘭,賀穆蘭立刻將兩匹馬系在一處籬笆上,跟著袁放進了那處竹院。

  一路上,賀穆蘭發現院子裡的侍衛神情都有些郁色,尤其是在裡面巡邏的侍衛,雖對袁放恭恭敬敬,可身子卻有意無意地避開袁放和最中間那間最大的竹舍,似是忌憚著什麼。

  袁放大概也是發覺到了,但除了眉頭微微蹙了一下以外,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波動,甚至連訓斥都沒有一句,只顧著引著寇逸之往屋內走。

  “我阿兄貴為少主,在袁家每次處理不少事情,常常東奔西走,大概從三四天起,他突然開始發起高燒,還有寒戰,人也是半昏半醒,我們袁家供奉的幾位名醫都查不出什麼原因,其中有一位指引我去找松年觀天師道的嫡系弟子,也就是寇道長的師兄李道人,所以才能找到兩位。”

  賀穆蘭聽到是袁放的兄長、袁家現在的宗主得了病,頓時臉上顯現出驚訝來,寇逸之大概是已經在馬車裡知道經過了,倒沒有什麼詫異之色。

  難道他們猜錯了,鼠疫不是從袁家傳出去的?若是從袁家傳出去的,為何會讓袁家自己人得了?任何人要做這種滅絕良心的事情,心中肯定都害怕遭了報應,恨不得離有病之人遠遠的才對啊!

  哪有這麼笨的陰謀者!

  “我阿兄是個好人,袁家沒有一個不稱讚他的,能請到寇道長這樣的大祭酒為我阿兄治病,這大概是好人有好報吧。”

  袁放笑著恭維,眼底卻還是有著憂慮。

  “先莫慌高興,所謂診病,望聞問切,貧道還沒見到病人,不敢妄言能治得好。松年觀雖然想要那筆供奉,但也要貧道能夠有這個本事才是。”

  寇逸之正色告之。

  “確實如此,可我現在但凡有一絲的可能,都已經欣喜若狂了。”袁放那圓圓的臉看起來更像是嬰兒肥而非痴肥,所以愁眉苦臉的樣子竟有些可愛。

  他接過一個侍衛遞過來的面巾,又讓侍衛遞給賀穆蘭和寇逸之一人一個,愁眉更深:“我兄長得的病實在不怎麼好,兩位最好先蒙住口鼻。”

  賀穆蘭和寇逸之依言蒙住口鼻,袁放見他們坐的慎重,這才推開闔上的竹門。

  竹門裡一片漆黑,門窗都已經被封死,也沒有炭盆或者其他取暖的物品。在竹舍靠牆的位置鋪著一塊床褥,袁放所說的“兄長”便躺在那裡。

  整個屋子裡帶著一種腥臭,由於不曾通風,屋子裡不但有腥臭味,而且還氣悶的要命。

  寇逸之一進了屋子就直接說道:“無論得了什麼病,這般味道都不適宜養病,實在不行,可用烈酒和醋澆在燒熱的烙鐵上,用酒和醋熏蒸屋子。”

  “可是,我阿兄在發燒……”

  “和發不發燒沒關係。”賀穆蘭嘆了口氣,“寇師弟說的沒錯,你照做就是。”

  飛沫和唾液被封閉在房間裡,莫說好人都熬壞了,進來的人也要擔著巨大的風險。

  可他得的大概是鼠疫,又不能打開窗子讓病菌飛出去。

  袁放是個乾脆之人,見兩位道長都這樣說,便親自去安排別人施為,期間還反覆詢問要如何熏、熏多久、是不是真的對病人沒有影響云云。

  就從目前所看的情況,這袁放對自己的哥哥確實是情深意切不似作偽,就不知道後來袁家傳聞他殺父弒兄登上家主之位是怎麼回事。

  袁放的嫂嫂後來瘋了,外人都說他侮辱了自己的嫂子才使她如此。這位嫂嫂瘋了之後有一日不知怎麼死在了湖裡,從此袁放便親自撫養侄子成人,自己既沒娶妻,也沒生子,袁家必定是這位侄兒的。

  從這點看來,他又不像是這樣心狠手辣之人。

  見袁放開了窗,寇逸之和賀穆蘭並肩走到那病人之前,又是一愣。

  病人眼睛緊閉,雙腿屈曲,除了發燒之外,皮膚上竟有瘀斑。寇逸之猛地看向袁放,失聲道:“他到底是怎麼得的病!這不像是一般的發燒啊!”

  “若是一般的病,也就不會請道長來看了。”袁放臉色白了白,遮遮掩掩地說道:“我兄長接觸了一位胡姬,後來就成了這樣……”

  “敢問那位胡姬如今是否安好?有沒有和您兄長一般?”

  賀穆蘭跟著追問。

  袁放看了看袁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和我兄長一樣的病症。現在還沒死 ,不過也快了。”

  眼神之中,竟有恨意。

  賀穆蘭和寇逸之對視了一眼,仔細去觀察袁化的病情。若說兩人毫不緊張,那一定是假的。寇逸之去揭開袁化衣衫的手甚至有些微微的顫抖。鼠疫傳播速度之快,在諸多瘟疫之中是最可怕的,正因為死亡的機率太高,幾乎還沒有傳染開來,就已經把染病者都給弄死了。

  寇逸之看了幾眼,立刻站起身對袁放拱了拱手:“閣下贈與松年觀的財物,我會讓師兄送還回去。這病,我治不好……”

  聽到寇逸之直接撂挑子不干,袁放立刻臉色大變,哀聲求道:“道長再看看?道長治不好的話,寇天師可有辦法?若能治好,我一定重修松年觀,不,我連嵩山的道觀也都一併重修了!”

  寇逸之和袁放在一起墨跡,賀穆蘭卻仔細的查看了下袁化。袁化除了不明的高熱和瘀斑以外,身上的淋巴結有很多都腫了起來,仔細檢查,他的手臂上有一處輕傷,大概是刀劍之類所傷,用繃帶綁著,似乎並不起眼。

  除了症狀較輕以外,袁化和被薛安都殺了的感染者應當是同一病症。兩地相隔幾百里,其中又沒有爆發大規模的瘟疫,相隔百里的兩個地方,一個是尊貴的宗主之子,一個是居無定所的遊俠兒,絕沒有曾經接觸過的道理,袁化會得了病,一定是長期接觸了感染源。

  亦或者,他手臂上的傷口就是原因之一。

  按照他的情況看,染病也就是這三四天的事情,白鷺官一直監視著袁家,這段時間袁家的子弟都沒有出過陳郡附近。

  賀穆蘭大著膽子推斷了一番,認為袁家人應當是把試驗的病人就放在離袁家極近的地方,否則沒有離開過袁家鄔壁的袁化不可能因為接觸到感染者而得病。

  袁家人是瘋了嗎?

  病毒這種東西,可不會分你是不是尊貴的袁家人!

  “道長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再看一看!”袁放和寇逸之好說歹說他都油鹽不進,竟臉色鐵青地吼道:“道家的神仙不都是濟世救人的嗎!為什麼現在見死不救呢!你甚至連多看他幾眼都沒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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