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車馬行不似尋常商戶,過往城鎮需要盤查東西。他們都是按照月份給各地的城門官“孝敬”,以獲得必要的便利。相對於雁過拔毛的商人,僱傭車馬的大多是許多湊錢一起上路的百姓或者是運貨的騾馬等物,送的也都是又重又無法剋扣的東西,被盤查的機率也小了不少。

  目標在陳郡,或者至少陳郡有同謀之人。薛安都頓時精神一震,恨不得立刻插翅去陳郡尋找各家米行的行蹤。

  沒到第二天,前往陳郡路上的白澤鄉,有遊俠兒發現了失蹤已久的兄弟。這人如今神智已失,有人發現他失魂落魄的趴在路上,全身皮膚潰爛出血,便嚇得驚慌失措,成了奇事傳遍了四處。

  因此人臉上有個大黑痣,所以面部特徵極為明顯。當地的遊俠兒原本到處在找他,立刻就把他領了回去。

  失蹤的兄弟變成這樣,遊俠兒們也不敢帶回他原本的家,只好將他安置在廢屋中,先請了郎中來看看什麼毛病,再根據情況報之薛安都。

  直到沒有郎中敢靠過去,甚至有些郎中見到之後連忙倉皇逃走,這些遊俠兒才發現大事不妙,連忙派人送信給薛安都。

  這件事原本完全不關賀穆蘭的事,只不過元兇直指陳郡,又發現了失蹤之人出現,而且恰巧在大軍一定要路過的地方,才引得賀穆蘭不得不關注起來。

  這麼多巧合,若僅僅只是巧合,那也太奇怪了。

  所以等到了白澤鄉地界,賀穆蘭留下那羅渾和狄葉飛處理紮營露宿的事情,便請了當地的縣令和遊俠兒作為嚮導,直奔那收容了失蹤者的破屋而去。

  薛安都記著要從失蹤者的身上知道他們失蹤的時候都流落到了哪裡,所以態度尤其急切,一到了破屋,簡直是直接破門而入,直逼此人的床前。

  只是一到了床前,薛安都就被嚇得倒抽了一口涼氣,更是連退幾步,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睡在門板上的那個人如今全身化膿,臉上更是出現了詭異的黑紫色,那些曾經撿他回來的遊俠兒們一個個避在屋外,幾乎沒人敢進來照料他,以至於他除了全身化膿外還帶著一種可怕的惡臭。

  受到這樣的折磨,這人卻一動不動,只有胸部還在微微起伏,之前那些遊俠說他“意識不清”,顯然說的沒錯。若前幾天還能在街頭掙扎,如今肯定是離死不遠了。

  薛安都這樣膽大的漢子都不敢上前,其他人更是怕到動都不能動。就在那縣令都忍不住奪門而出的時候,賀穆蘭卻突然想起了一個可怕的疾病,忍不住叫了起來。

  “所有人都出去!先出去!”

  這一聲命令簡直讓這些人如臨大赦,一下子全跑了個乾淨。賀穆蘭一邊撕下自己的袖子捂住口鼻,一邊用繃帶纏繞住自己的手,湊近了那人,檢查了下他的腋下、頸部和腹股溝。

  腫大的淋巴結已經足以讓任何人嘔吐不止。至少大著膽子沒出去的薛安都吐了。

  “到底……到底是什麼病?難道是瘟疫?”薛安都也開始頭皮發麻了,一句話說的滿是懼意。

  賀穆蘭大步避讓到窗前,對著窗外吐出一口氣,這才強忍著尖叫的衝動,咬牙道:“瘟疫,哪裡是瘟疫,是鼠疫!現在是冬天,又沒有戰亂和災禍,竟有鼠疫!”

  薛安都一聽到“疫”就已經肅起了臉,再看那門板上的漢子立刻臉色又變,上前幾步就拔出了刀來。

  “你幹什麼!”

  賀穆蘭睜大眼,還沒反應過來……

  唰!

  只見薛安都手起刀落,直接將那人給殺了!

  殺完人的薛安都面上連一點慚愧內疚之色都沒有,他將自己的刀往地上一扔,做了個手勢請賀穆蘭出去。

  “來人!這個兄弟已經病死了,連人帶屋子全給我燒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大概在9點左右。

  ☆、第348章 道門來人

  在古代,發生瘟疫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每到災禍、戰亂,亦或者四時之氣突變,忽冷忽熱之時,多會發生瘟疫。

  “瘟疫”並不是一種病,而是泛指一切具有強力傳染性和致死性特點的疾病,一旦蔓延開來,往往會造成極大的人口損失。

  可怕的疾病比天災造成的危害更大,一旦災病蔓延開來,恐慌的百姓往往背井離鄉出門“躲災”,這一躲災,造成瘟疫更大面積的蔓延,所以統治者一遇到瘟疫發生,情願一地百姓全部死絕,也不願意他們挪動半分。

  東漢末年戰亂頻生,瘟疫和災禍奪取了十分之八的人口,比五胡亂華還要可怕,《七哀詩》中有云:“……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飢婦人,抱子棄糙間。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驅馬棄之去,不忍聽此言。”

  從漢桓帝劉志,至漢獻帝劉協的七十餘年中,記載有疫病流行17次。疫情連年,民不聊生,即使是士大夫們也未能倖免。如文學史上著名的“建安七子”中的徐幹、陳琳、應瑒、劉楨也一時俱逝,其慘狀可見一斑。

  到了晉朝的時候,由於出了一位道家的鬼才“葛洪”,開始對瘟疫進行詳細的研究,所以“瘟疫”可以預防的知識才得到傳播。葛洪的《肘後備急方》里記載了許多辟瘟疫的藥散,成為地方上官府常備的藥方,一到出現時疫的徵兆時,立刻就可以照方抓藥控制病情。

  各地也有“藥署”、“活人署”,專門負責在平時囤積藥物,處理疫症瀕死之人和死者的屍體。

  但五胡亂華之後,整個晉朝的制度被大幅度破壞,唯有延續東晉的劉宋依然有著大量的郎中和醫官,其餘諸國皆是巫醫、僧醫、郎中、薩滿,什麼管用什麼上,就連拓跋燾的宮裡也是養著各種可以治病的醫官。

  有些莫說是醫生,說是神巫更合適一些。

  在這種情況下,諸國的國主最害怕的,莫過於天災和瘟疫了。

  地震、洪水、乾旱、雷暴,這些不但對舉國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更會引起民間動亂。

  漢人往往認為“國之將亡必生妖孽”,所有的動亂都是因為君主的無德而造成,更別說現在是胡人入主中原,名不正言不順,只要有一點點苗頭,四處都開始造反都有可能。

  瘟疫通常伴隨著天災和戰爭而生。拓跋燾聽從漢臣的勸告沒有屠城、黑山大營因為漢人郎中和漢人參軍的明令禁止而變成“燒葬”,皆是因為瘟疫太過可怕,最終會延禍己身。

  和動亂剛止的夏國不一樣,豫州和青州等地已經被占了八年有餘,由於先帝和拓跋燾對南地非常重視,派來的都是非常有才幹和德行的官員,三州的經濟民生都恢復的極好,比起東晉時期的動亂和**,甚至北魏的統治更加寬鬆,至少百姓不必服大量的徭役和兵役了。

  至於災禍,除了夏季偶有一些地方有洪水發生,地震、雪災、乾旱皆是沒有,氣候正常糧食豐收,完全沒有任何瘟疫會來的徵兆。

  如今又是冬天,連蟲子都已經“休眠”,等到“驚蟄”才會爬出,毒蟲都不出沒,毒瘴厲病更是沒有,誰也不會想到這時候發現了鼠疫。

  此人已經失蹤了三個多月,可鼠疫根本不可能讓人活這麼久,這人染上鼠疫一定就在最近。為何他失蹤幾個月,在染上鼠疫之後出現了?是發現他得了惡疾所以把他丟了出來,還是他這幾個月居住的地方原本就是鼠疫蔓延的地方?

  一切和瘟疫扯上關係,簡直讓人不寒而慄,連賀穆蘭都不敢讓大軍前進了,竟要求所有虎賁軍和高車虎賁軍退後一百里,找了一處野地駐紮。

  這個時候,靠近城市反倒有危險。

  薛安都的決斷簡直讓賀穆蘭可怕。賀穆蘭甚至覺得薛安都哪裡是任俠脾氣,簡直就是梟雄的脾氣。

  那些求助他的遊俠兒們都是曾經資助過他、和他稱兄道弟的義士,如今因為曾經照料過得了瘟疫而死之人,竟被薛安都勸說,帶著家人自願囚禁於家中,除非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寧死也不會出去。

  薛安都還用“天下安危”為理由逼著他們發了重誓,一旦他們也出現失蹤者身上的徵兆,立刻自殺,還能成全一場義氣。

  除此之外,整個白澤鄉的鄉里都被戒嚴,薛安都用了自己“豫州都護”的權利調了幾千人的兵馬圍住了白澤鄉,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出去,死也全部死在這個鄉里。

  在這個消息和道路都極不發達的年代,只要控制住了源頭,病情很難蔓延。

  賀穆蘭的心性極好,可即使薛安都做到如此地步,她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相反,她知道薛安都做的所有的事情都對。

  薛安都已經算是冷靜的年輕人了,若遇見一個怕事又心狠的,說不定那些遊俠兒就不是自囚家中,而是如同他殺那個失蹤者一般全被殺了個乾淨。

  莫覺得這殘忍,古時候瘟疫一起,活活燒死人、將整個村子全部坑殺的事情都是常事,就為了不蔓延開來。

  薛安都現在最害怕的事,是像這樣的人還有多少。

  “花將軍,你的猜測可有依據?這……這未免也太聳人聽聞了一點!”

  薛安都和賀穆蘭兩個接觸過失蹤者的人全部都用熱水沖洗過了全身,當日去的衣服和鞋帽全部燒掉換了新的,賀穆蘭慶幸自己當時察覺的快掩住了口鼻和所有暴露在外面的皮膚,否則恐怕也會像薛安都一樣……

  他身上的皮紅的可怕,像是用鐵刷子刷過了一般。

  “我也希望是聳人聽聞。”賀穆蘭的語氣之沉重,連一旁的陳節等人心中都懼怕起來。“但種種跡象都表明有人在人為的製造瘟疫。從一開始有人失蹤,到失蹤之人越來越多,再到後來失蹤之人出現,卻帶著惡疾,你總不會覺得他正好倒霉,被人丟了出來吧?”

  賀穆蘭的話越說越是可怕:“若你抓了一群人做什麼,其中有一個人得了病,最聰明的做法是如你一般立刻殺了他焚燒掉,又何必讓他回到故鄉?這麼做自己也有得病的危險,得不償失。只有一個可能……”

  “他們知道這人回到故鄉肯定會被親人或朋友找到,想法子醫治。一旦開始頻繁接觸人群,這些人就會被傳染,然後將疾病傳播過去……”

  薛安都打了個哆嗦,大聲喊著:

  “他們抓這些人就是為了這個!為了讓瘟疫蔓延!到底是哪個瘋子!”

  “我不相信有人會這麼做。”陳節看起來已經被嚇傻了。“也許是恰巧?也許這個人逃出來的時候患上了瘟疫,然後跑回家的時候已經沒救了?將軍,將軍你別嚇我們啊!”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