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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沮渠牧犍自然知道那支傭兵。盧水胡人散布各國,沮渠家族本來就是匈奴種的盧水胡人,北涼國的貴族皆為盧水胡人。

  不過宋冕所說的是盧水胡軍隊原本是胡夏國的有名私軍,皆為杏城一代盧水胡能征善戰的子弟組成,從小以嚴苛的訓練培養族中子弟,在亂世為各國征戰,獲取佣金和戰利品。

  胡夏和魏國拉鋸之時也用大量的財帛請了天台軍出動,當時成功攻破了魏國糧糙隊伍,使得魏國第一次後退數百里,防止糧道斷絕,贏取了一開始的喘息。

  只是後來情況越來越壞,即使有數支傭兵部隊也無法扭轉局勢,天台軍的首領蓋天台還死在魏國名將長孫翰的手裡,等胡夏一滅,這支天台軍就逃逸的不見蹤影,自然也沒有被魏國怎麼樣。

  杏城的盧水胡人自然不會出賣自己家的子弟,而且天台軍戰敗之後也沒有出現在杏城附近,拓跋燾懶得管這樣的私軍,便隨他們去了。

  但天台軍的名聲還是出去了,能夠讓魏國吃癟的正規軍都很少,更別說是一群為人賣命的私軍,於是有不少國家紛紛打探這支人馬的消息,北涼也不例外。

  “天台軍當然要散了蹤影,否則長孫翰也不會饒了他們。他們化整為零,躲在一處魏國人想不到的地方……”

  宋冕笑了笑,說出了真相。

  “杏城都成了魏國的了,還有什麼想不到的地方?啊,你是說……”沮渠牧犍瞪大了眼睛,“他們跑到魏境來了?”

  “他們本就是那人錢財與人消災的身份,和諸國的‘人頭’都有關係,擁有豐富的人脈。收到大買賣要打仗時,他們集合在一起出征沙場,平日裡卻還是要吃飯的,什麼打手、護院、侍衛,甚至於馬夫他們都做得,這支人馬是殺不掉毀不乾淨的……”

  宋冕說著這支盧水胡人的底細。

  “夏國呆不了了,他們也不願逃入我國給我們惹麻煩,乾脆就隱在了魏境,接些買賣做。我們同是盧水胡人,又都想要共同對抗魏國,蓋天台的兒子蓋吳更是想殺了長孫翰為父報仇,你想謀劃之事,還得落在天台軍的身上。”

  沮渠牧犍哪裡知道這麼多的秘聞,事實上,他尊敬宋冕也不全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先生,而是因為他是吏部尚書、天子近臣的宋繇之侄,可以接觸到不少不為人知之事,這對於他,曾經一個普通的王子來說,十分重要。

  “我該如何找到他們呢?就連佛狸都找不到他們的蹤影……”

  沮渠牧犍咬牙恨道:“便是讓我散盡家財,我也要請到他們!”

  “哈哈,殿下不必散盡家財,這種事情,大王一定願意為你出這筆錢。”宋冕笑著說道,“你若要找他們,找我是沒用的,得去找副使白易,他才知道如何找他們,也只有他能博得天台軍的信任。你要做這樣的大事,是瞞不過大王的眼睛的。”

  沮渠牧犍雖然是這次出使魏國的“主使”,但這只是因為他的身份高貴而已。真正負責各種實務、談判的,是北涼國國主沮渠蒙遜指派的要臣白易。而這白易,平日裡就負責各種外交事務,負責和盧水胡一支的天台軍接觸的,也正是此人。”

  此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各國通,即使和天台軍這樣的糙莽人士也有極好的關係,盧水胡那一支能從漢代開始就為諸國打仗,靠的也不只是能打,而是他們有原則有信義又懂得明哲保身的處世態度。

  天台軍不但和胡夏、北涼這些同為匈奴出身的國家保持良好的關係,就算是魏國的鮮卑人也有不少僱傭過他們,他們能藉助各地的“人脈”到處找工作活下去,自然也和他們千絲萬縷的關係網有關。

  白易是沮渠蒙遜的心腹,之前一直作為出使的“主使”,此次卻被沮渠牧犍自告奮勇出使的事情擠了下去,所有的活兒都幹了,可還沒擔上美名,加之沮渠牧犍肆意行動惹了天大的笑柄,連使團里的“知事”曇無讖都留在了魏宮,他不知該如何回去交差,對這位王子的態度就開始有些微妙起來。

  知道這位王子很可能是下任國主的繼承人時,百般容忍和配合是自然的。可是這位王子在魏國丟了這麼大的人,還能不能和菩提爭奪儲君就難說了,這白易的態度也自然就有改變。

  沮渠牧犍並不是蠢人,他受到魏國訛詐、奚落、甚至報病不敢出門的這段日子,這位副使倒是喧賓奪主,每日裡到處應酬,經常直到深夜才回來,也不再每日和他稟報外界的大事,美名其曰讓主使“安心養病”。

  沮渠牧犍原本想著回國就想個法子發落他的,結果如今宋冕卻告訴他,若要找到盧水胡,先要去求白易!

  他心裡對花木蘭的仇恨以及對赫連定的忌憚終是戰勝了他的厭惡,在宋冕期待的眼神里,他捏緊拳頭點了點頭。

  “好!我去找他!”

  ***

  武昌殿的大殿裡,拓跋燾正因為自己的好心情而欣喜若狂,半點都沒有為素和君和賀穆蘭來晚了而流露出生氣的樣子。

  “赫連定終於還是降了!西秦遇到了大旱,現在是冬天了,赫連定坐擁西秦的寶庫,數不盡的財寶,卻換不到糧食來,西秦大片百姓眼見就要餓死,他原本想再觀望一陣的,現在也不觀望了,直接帶著國書來降了!”

  拓跋燾神情振奮地對著空氣揮了揮拳。

  “若是西秦也能歸附,我也就不急著收拾北涼了,到西域的路通了!”

  這才是拓跋燾最欣喜若狂的原因。西域諸國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全部向大魏示好,只是苦於中間有西秦、北涼和夏國阻攔,山高水遠,所以才一直不得通商和來往,往往有商人到了西秦和北涼就被攔下來了,還要課以重稅,無力再往東行。

  但總還有看清如今局勢鍥而不捨的,拓跋燾御馬苑裡那幾匹大宛的汗血寶馬就是這麼來的。

  西域需要絲綢和茶葉、瓷器,魏國這些都有,雖然不如劉宋精美,但對於西域通商的胡人來說是足夠了,而西域的寶馬、珠寶、香料、美酒和胡人通曉的各種技術都是北魏所需要的,這其中貿易產生的巨大財富曾經讓西秦橫掃西方諸國,如今魏國得了西秦,便是直接打通了往西域的通路。

  赫連定是何等城府之人?若不是他看清楚了魏國為何一直對北涼虎視眈眈,他也不會另闢蹊徑,冒著滅國亡命的危險去拿下正在動亂中的西秦。

  西秦夏季剛剛大旱他就已經出兵,到了秋天秦國顆粒無收又遇到征戰自然是民心不歸,輕而易舉就破了西秦。

  “我看赫連定未必是籌不到賑災的糧糙,劉宋和北涼恨不得捧著糧食送他。”崔浩心情也很好,西秦的歸附讓魏國統一北方至少加快了五年。

  “赫連定是想要給足陛下面子,送個台階罷了。看來這位平原公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兒子和妹妹,不想再擺架子了。”

  “他不想擺架子了,我反倒要高高的把他拱起來!”拓跋燾搓著手,“他是以平原公的儀仗來的?大概是聽說我國鴻臚寺官員不允許他的使臣以王臣的名義進京了。我親自率軍去迎接他!用迎接別國國王的儀仗!”

  “不可啊,陛下!”

  古弼一聽擔憂地要命,“上次就差點……”

  “他只帶了三千兵馬進入魏國,大軍都留在了西秦,還有什麼好怕的?我只在國境附近迎接,他帶著三千兵馬取道夏國來我國,已經是表現出自己的誠意。夏國那麼多人馬,若他真有什麼想法,踩也把他踩死了。”

  拓跋燾從不擔心赫連定有詐,他就擔心自己的誠意表現的不夠誠懇。

  “三日後,不!明日就出發吧!帶上赫連明珠和赫連止水,一起去迎接赫連定!”

  古弼見拓跋燾的急性子又發作了,知道這風頭上自己說的沒用,只得連連用眼神催促崔浩和庫莫提等人。

  “陛下,羽林軍要出動,至少要傳令沿路的州府準備糧糙補給吧?沒有三五日是走不了的。”

  崔浩從務實的角度出發。

  “不如由留守統萬城的常山王帶人迎接赫連定的人馬,直接護送到平城附近來,陛下再去迎接。這樣一來,面子也給了,也確保陛下的安全。”

  庫莫提顯然也同意這樣的安排,連連點頭。

  “不光是補給的事情,若是一開始就給赫連定太大的迎接規格,留在平城的諸國使節肯定也有所不滿。而且陛下若是以迎接國君的禮儀去迎接赫連定了,等他歸順魏國之後要如何封賞他呢?必要的尊重是要有的,但不能太過。”

  “那些使節除了給我送些我不需要的東西,還做了什麼?我國還要多兩倍的還贈給他們!這種好買賣誰不願意做啊!若我送別人東西能還兩倍回來,我也一年派幾趟!”

  拓跋燾一想到那些“禮物”就有氣,“有本事送我國一大片疆土!我也以國君之力待之!哪個國君敢自己親自來魏國的?”

  拓跋燾一門心思鑽到要去迎接赫連定的急切心情里去了,就連崔浩和庫莫提說了都不算,語氣迫切的就像是要迎接美女的色中惡鬼。

  事實上,他對北涼要送上來的大美女興平公主都沒這麼上心,還擔心冬天天寒會凍壞將士,非要等到開春春暖花開再去迎接。

  可這馬上就要過年了,平城也不知道有多少忙事,拓跋燾卻想丟下一堆爛攤子去西邊迎接赫連定!

  庫莫提勸說無效後,只好又去看站在最末的賀穆蘭。他雖不知道賀穆蘭是女人,卻知道拓跋燾一直對賀穆蘭和其他人不一樣,加之他懷疑賀穆蘭本來就是拓跋燾安排的一枚暗棋,是隱藏起來的心腹,就對她抱有更大的希望。

  誰知賀穆蘭一張口,卻讓其他幾位大臣和將軍差點把她咬死。

  “我覺得,陛下這麼做,並沒有什麼不對。”

  古弼那表情,就差沒寫著“你這個拍馬屁的佞臣!你這個馬屁精!”了。

  賀穆蘭卻有自己的想法,她不卑不亢地說道:“赫連定無疑是當世的英雄,也有著自己的傲骨,否則他不會在殺了赫連昌以後自立為帝,又豎起夏國的大旗。但他確實也沒有想過真的重立夏國,否則不必要頻頻對我國派出使者,又接納我國的使者進行談判,包括他打下西秦,都更像是為了日後歸順我國而贏取晉升和立足的資本……”

  她的思路越來越清晰,說的話也越來越堅定。

  “赫連昌一直忌憚他,拼命打壓他,事實證明呢?事實證明這位平原公確實是真正的國之棟樑,在進行九死一生的任務失敗後還敢帶著殘兵跨越大半柔然回到夏國,就從‘為臣之道’上來說,他的德行是絲毫無虧的。相比之下,赫連昌對他做下的一切足以讓世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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