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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崔家占地雖大卻不複雜,這時代也不興後世曲徑通幽的南方園林,否則怕是賀穆蘭一行人累死也闖不到那前院的道觀。

  崔家人只是家將或壯丁一流,又不是沙場上的,哪裡見過這樣的猛將?敵人只有一個,可是他卻如瘋虎,如猛獸,忽東忽西地輕易破開他們的陣勢,但凡阻攔之人,不是吐血就是倒地,要不是賀穆蘭不願弄出人命,砍死人和砍傷人也不過就是抬高几分和放低幾分的區別。

  崔家的家將忠心都沒問題,可許多壯丁平日裡還是府里的雜役,猛然間見到敵人武藝高超無人能擋,身後的虎賁軍又士氣如虹長驅直入,滿耳只聞得自己人的慘叫亂哼之聲,而虎賁軍士們卻利刃加身連哼都不哼一聲,猶如已經習慣,頓時膽寒心驚,無論如何也拼不了命了。

  更何況他們都看出這賀穆蘭不願殺人,顯然還顧及著崔浩這位主子,上面神仙打架,他們小鬼遭殃,到後來說不定賠一賠罪就早死了,便越發不敢上前。

  家將們卻是出手之前被管家吩咐過不准殺人,雖不知道為何,卻是也不敢動殺手,所以賀穆蘭心中絲毫不亂,專門以強破弱,倒真給她成功踏入了道觀。

  這道觀建在一片竹林之中,風吹竹林傳出簌簌之聲,說不出的風雅,可這風雅很快就被賀穆蘭等人帶來的喊殺生和兵刃聲所破壞,顯得極為刺耳。

  道觀里幾個小道童聞聲出來尋個究竟,就見一群歹人發足朝這裡狂奔,身後還跟著一群追趕著的崔家家人,頓時嚇得半死,就要關上外面的大門。

  可賀穆蘭怎麼會讓這兩個道童關上門?只見她幾步衝上前去,抬起腳來就是一踹,那門還沒有合上,就已經被硬生生地踢成了大開,凶神惡煞般的虎賁軍一擁而入,若干人抓起一個道童就問:“劉方在哪兒?快帶我去!”

  “在在在後室……”

  此時虎賁軍終於完成了崔府的奪命狂奔,眾家將還準備強攻進道觀之內,賀穆蘭卻隻身站在門戶之前,挑眉喝道:“崔家大郎曾答應我,若我能若能踏入道觀一步,崔家任憑我帶走劉方,難道是假的嗎?”

  家將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再前進一步,唯有那家將首領走到賀穆蘭面前,頹喪地垂下頭來。

  那家將首領不知主子為何不許眾人殺了這群將士,導致他們出手畏首畏尾,否則亂箭如雨,還有他們逃走的餘地?

  “我等技不如人,倒惹得主家日後要被人恥笑,既然如此……”

  輸了就是輸了,主辱臣死,他當場抬臂提劍,眼見就要要橫刀自刎,以自己的性命全了忠義!

  唰!

  破空之聲陡然傳來,那家將手腕一痛,長劍落地,錯愕地往前看去。

  賀穆蘭早已還劍入鞘,如今手中拿著的是一根烏梢鞭。這鞭子是堅韌的牛皮所制,是素和君借給她防身的武器,可及近及遠,又不容易弄出人命,正適合在這種場合做備用的兵器。

  賀穆蘭見這人果然是古代家將的楷模,抬手就要自刎,當即一甩鞭子,擊打了他的手腕,讓他吃痛撒手。

  見這家將虎目含淚,顯然心有不甘,賀穆蘭心中嘆了句“作孽”,又抽出一鞭,將那長劍擊的極遠,無論如何也撿不到了,這才將鞭子又繞在腰上。

  “你不必自盡,忠義不是用這種方式來表現的。你是崔家數一數二的好手,若你自裁於此,下次再遇到我這樣的人,誰來保護崔家安全?可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手中有分寸。”

  “你,你居然連讓我死都不肯!你……”

  那人顯然不能理解賀穆蘭的意思,還以為她是在嘲笑他。

  “不是,我不太會說話。但我不是笑話你,而是在請求你。”

  賀穆蘭搖了搖頭。

  “什麼?你求我?”

  家將露出“你開玩笑吧”的表情。

  “是,我請你不要輕生。”

  賀穆蘭發現自己的言語之蒼白,遠不及自己的身手之精彩。

  若因計謀和暗中的謀劃讓無辜之人送命,那她就變成了和陷害狄葉飛的人一般惡劣之人。

  何況眼看著一個人因為不敵她而自刎,她實在覺得可笑。

  “我若遇到一個比我更厲害的人,我不會自盡,只會繼續勤練武藝,想著如何打敗他,或過的比他更好……”

  賀穆蘭還沒來得及解釋完,幾聲罵罵咧咧的聲音伴著驚詫莫名地“你們是誰,幹什麼”之類的呼喝就傳入了眾人耳中。

  賀穆蘭回身一望,一個寬袍大袖、披頭散髮的文士被陳節和若干人等人拖著拽了出來,惡狠狠地丟在了道觀正中的院落里。

  那文士被擲的在地上翻滾了幾下,一頭撞在香爐之上,發出“嘣”的一聲巨響,在慘叫之後就開始胡言亂語了起來。

  “你們找錯人了!不是我!不是我!”

  “將軍,這就是劉方!”

  蠻古猙獰著臉,指了指追出來的道士。

  “這幾個道人說的!”

  那幾個道人原本還想呼叱幾句,一見為首的將軍身上血跡斑斑,還以為這莽人是一路殺過來的,再見門口崔家的家將面如死灰地喃喃自語,徹底沒有了言語,只知道擺手。

  “你們莫濫殺無辜,我們都只是修道之人……”

  “劉方,你給狄葉飛這個的時候,可想過有今天?”

  賀穆蘭從懷中摸出一個小木盒,拋到他的面前。

  那劉方即使有不知道的,見到這木盒也明白了,臉上又青又白,突然就對著那香爐的腳一頭撞了過去!

  若干人從劉方胡亂求饒開始就提防著他伺機亂動,見他神色一變就已經伸過了手去。那劉方要撞香爐,若干人來不及拉住他,只好伸出手去擋在香爐和他的頭顱之間,那劉方重重地撞在若干人的手臂上,倒把他痛得齜牙咧嘴。

  “嘶啊啊……你這人尋死尋的倒堅決!”若干人一把提起劉方,“你何不早早死了,為何還要留著性命害人,早死就沒這些事了!”

  蠻古在軍中也不知見過多少刺頭,見這劉方一次尋死不成反倒露出劫後重生之感,便知道這人剛才自盡已經是鼓足了所有勇氣,再要自殺已經是沒有膽子了,立刻接過劉方將他雙手反剪在背後,又求了虎賁軍一個將士的腰帶塞到他嘴裡,將他提到賀穆蘭的面前。

  “將軍,怎麼辦?”

  那劉方聽到說“將軍”云云,又見她滿身煞氣,登時腿軟到無法站直。

  賀穆蘭看了看這個門客,見他果真長得面如冠玉,外表極為騙人,所以才得了狄葉飛的信任,以為他是什麼名士,服了這藥,當下一伸拳頭,往他臉上狠狠揍了一拳!

  這一拳下去,好好的美男子臉上立刻腫了起來,加之賀穆蘭用的力道大,他的鼻樑直接從中斷裂,可口中被塞了腰帶,連呼喝也是不能,只能悶哼著暈死了過去。

  “這般不禁打?唔,是了,大概是被藥掏空了身子。”

  賀穆蘭冷哼了一聲,望著已經趕了過來的崔浩和崔元,整了整衣衫。

  “領導動動嘴,下面跑斷腿。”

  賀穆蘭想到拓跋燾之前的各種謀劃,忍不住頭痛。

  雖說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可這般打臉,實在是兩方都心累啊。

  ***

  平城某酒肆。

  這酒肆鬧中取靜,是一高門子弟開了結交親友的,布置的極為風雅,來往之人皆是平城有名的顯貴子弟,多是漢人,但凡家中長輩有什麼有意思的消息,這群紈絝子弟們大多趁著聚會之時高談闊論,發表看法。

  拓跋燾用人慎重,許多大族子弟也沒有官職,整日裡不免遊手好閒,但若說全是糙包,也不盡然。

  例如說這位盧家的十三郎,便是朝中要臣盧玄的幼子,明年就要上任宮中散侍的“白衣之士”。

  “嘿嘿,我那舅舅家昨日吃了大虧,你們可知道?”

  他的舅舅便是“崔浩”,眾人聽到此句,登時群相聳動。

  這酒肆里原本類似於沙龍一般,這裡躺一波那裡躺一群,都在各自聊著自己關心的時事,喧譁嘈雜,突然之間盧玄那邊一靜,其他地方也都靜了下來。

  其他離得遠的原本是聽不到那邊核心公子圈的話的,但突然發覺其他人都不說話了,自然說了一半的話也都戛然而止。霎時間,這處常常人聲鼎沸的歡鬧之所,竟鴉雀無聲。

  而後面廳中另一個小圈子裡的鬧酒聲、走廊上公子和奴婢的調笑之聲,就突兀至極地遠遠傳了過來。

  “盧十三郎,你說的可是花木蘭殺進崔家道觀抓走一個門客的事情?”

  有一個少年大概從其他地方知道了一二,壓低著聲音問他:“聽說死了不少人,真的嗎?”

  “誰說死了人?哪怕花木蘭再瘋,也不敢在崔宅殺人啊!”

  十三郎失笑道:“人是沒死的,只不過這花木蘭實在太厲害,僅憑十二人就連闖三進,進了我舅舅家前院的道觀,讓我舅舅面子下不來而已。”

  “後來花木蘭也帶著部將道了歉,更是把我舅舅所贈的饕餮戰甲送了回來,說是慚愧,不敢再用,可這丟掉的面子,是怎麼也找不回來了。”

  這些都是少年,最愛聽這種故事,當下慫恿著盧家十三郎把事情細細說起。盧家十三郎來這裡原本就是崔浩授意,雖不知道家中長輩為何要自己墮自己的臉面,但知道大人行事自有自己的道理,也就添油加醋的把狄葉飛如何中了慢性之毒,賀穆蘭在宮中如何發現端倪,而後上門去找下毒之人的事情說了個明白。

  他口才實在極好,否則也不會一當官就是在皇帝身邊當個通傳的散侍,加之他又是崔浩的外甥,這其中許多外人不知的事情,例如這門客的出身來歷,被他一說也就清楚明白。

  “哎,崔太常也是糊塗,怎麼能讓劉宋來的文士入了門下!”

  “現在戶籍這麼亂,誰管的清楚啊。”

  “狄葉飛是不是崔浩那個走了運的弟子?這麼容易輕信別人,是傻子吧?”

  眾人七嘴八舌,只有一個少年愣了愣,突然冒出一句話來。

  “可不是查出這個門客曾經在樂安王門下也待過嗎?為何都覺得是劉宋那邊的陰謀?劉宋總不會陷害一個沒名沒勢之人吧……”

  此話一出,屋內又是一靜。盧家十三郎見目的達到,立刻顧左右而言他,一拍這少年的腦袋,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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